醒 （杰芙）(3)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去做心理治疗，但护士她们都叫我去，我就去了。那个心理医生给了我这个。”
一个橘色软皮，封面印着小狮子头的本子被递到董又霖眼前，他草草瞟了一眼，乖顺的外表下是凶狠残暴的兽性。董又霖觉得心烦，轻轻拨开少年细弱的手腕。
“那个医生说我可以在这个本子上写写日记，可是那个本子是别人用过的，前半本还有别人写的东西，我问他写这些的人是谁，他说…”
少年顿了顿，董又霖听到他深呼吸的声音。
“他说，是我。”
“怎么可能，如果是我写的，我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当然不信。然后他给了我一支笔，叫我在前半本日记旁边空白的地方写字。”
少年把头埋进了臂弯里，只留在外面一双泛着红的眼睛，声音透过病号服的布料传出来，闷闷的。
“那个人的字迹跟我一模一样。所以那本日记真的是我写的，可是我完全不记得了。”
董又霖觉得心被揪住了。
“心理医生告诉我说我失忆了，还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东西。他整个人都好奇怪。”
“那你还记得你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是做完心理治疗才想起来的，我叫陆......”
“陆定昊。”
“我好像还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但我一点都不急着要去想起来。我觉得我比那个医生更奇怪。”
“……我好像真的失忆了，董医生。”
少年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无助。董又霖觉得揪着他心脏的手就是从这双眼睛里爬出来的，现在那只手还在不断绞紧，像是要看看能不能拧出还在冒着热气的鲜血。
“没关系不要急，慢慢来。”
董又霖声音有些颤抖，说罢逃回办公室，靠着门背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像被人抓着头按进了水里，水一拥而入往肺里灌，直到濒死才被湿漉漉地拖出来，可那只手始终没有松开，他只能绝望地等待下一次窒息。
自从陆定昊生病，董又霖就喜欢在吃过晚饭后跑到医院天台坐着抽烟。他在一片烟雾缭绕中眺望着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自己而亮。
“董医生有什么烦心事吗？”
董又霖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还是那件熟悉的迷彩羽绒服，披着羽绒服的人却像是陌生人。
董又霖拿起手边的半支烟吸了一大口，红色火星叫嚣着往后退去，然后坠落，被无情地踏灭。
“没有，就是想到了…一个朋友。”
“那一定是很重要的朋友吧？”
陆定昊的视线落在他脚边。他低下头，烟头在他脚下散得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