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之人，应许之地(3)

第三十一个晚上，他开始尝试改变更多的梦里的现实。他明白他得小心翼翼，抛去尽可能的主观情绪。因为那些情绪十分不好控制，一点点的改变可能会大幅度扭曲梦的世界的结构。在第一晚上的梦里他已经感受到了这个变化。他稍微的恐惧使这个世界变得巨大，无比巨大，只有借助火焰他才能杀掉自己逃回现实世界。但现实世界并没有好过几分，相反，他冰冷的木头床不断地提示他尚未被证实被认可的学术理念。世人太过于短浅，给不了能与他过人天赋相匹配的物质生活。
他一头扎进水里，重复着之前已经发现的步骤，先是理清楚他的意识，获得他的控制权，然后寻找到那个令恍惚的界面，穿过它，在捡拾起遗落的肉身，他便是全知全能的。尝试着离开房间已经失败了十二次，第十三次他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内心的笃定不移，也不去想心态的抖动带来的灾难性后果。这样做效果十分合适，他顺利了穿越了门口那个活板门，穿越了随之出现的狭长的走廊。来到外边，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所在建筑的外观像极了小时候所居住的别墅，只是更加富丽堂皇，丝毫没有现在破旧颓圮的样子。然而对没落贵族身份的回忆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触动。要保持心态平和，他这样想。不过他还是晚了一步，面前那栋大房子瞬间变化掉了，成了现在废墟一般的模样。这个世界不再是平衡的，它离开了平稳的位置。过往的经历在他心里涌现出来，呈现出几近疯狂的模样。这模样投射到现实里，立即变了个样子。
可怖的恶犬从草丛中跃出，然后是巨大化的女性，顶着巨硕的头骨和娇小的身躯，从地平线另一端是他童年时家族的对头，由铋矿石呈现的特有的光泽构成的飘浮的实体，向着他的方向移动，每一步使这大地震颤。他知道这次又失败了，便再次用火焰离开了。
醒来后的挫败感几乎使他放弃了造梦的过程，因为使用平常方式思考的过程几乎不能避免各种微小情绪的诞生，像是蜘蛛在阴暗处的孽生，无法预料。他再一次从床上坐起，点燃了最后一支雪茄。
第九十七个夜晚他舍弃掉了往常的语言，相反地，他采用了他自己发明的语言体系。这方法很快的凑效了，就连他发现此点心中的惊喜也没能扰动现实的平衡。他很快的远离了原来那一栋房子，追寻着更庞大的存在的脚步。用于解释性的语言来创造现实委实是个耗费精力的过程，因为他必须知道，然后创造，同时用观察证实他创造的存在。一旦他要创造的东西他没有见过，他就失去了全知全能的力量。一晚又一晚过去，他的工程越来越耗大，他的世界充满了坑坑洼洼的缺失的细节。他想创造的世界的中心是个大坑，原因是他想在那里放置一座奇艺的地标建筑。他尝试过用比萨斜塔和悉尼歌剧院，但因为他没有去过那里，所以他没法在瑰丽的外壳里面放置更多的细节。他想把地表变得近乎完整平滑，但他发现一旦放大地表的细节，整个凹凸的数量会变得庞大而无法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