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的长河02血族与医生(2)

他怕了，他怕什么呢？
“我要去哪呢？”苏念惊慌失措地问道。
医生倚在门沿上，却突然又笑了，是一种慈爱的笑，是父亲对儿子的那种笑，是欣慰的笑，在这夏日的夜晚，月光洒在医生和苏念身上，如同几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去你自己的路上，你有自己的方向，苏念，去吧，去吧，一刻也不要停下，现在就去，去呀，去呀，如果你有一刻的放弃，如果你有一刻的怀疑，你都走不到终点……”
医生很老了，不再是几十年前那个精力充沛的青年，如果生命是花，那么他已经绽放过了，他爱过，如今爱人已经远去，他有过老友，也和老友闹翻过，但现在，老友也离他远去，现在他老了，但只凭年轻时的记忆的余温，也够他支撑起剩下的岁月。
他本该就这样，这样走向坟墓，跟随人族先辈，跟随父母，跟随妻子，跟随老友，走向那一切的归宿。
但苏念来了，医生久远的记忆被唤醒了。
医生干涸的记忆之井又涌出了新泉，是他呀！一位寻觅者，一个可敬的灵魂。
“去吧……”医生又催促道，“去呀，在这里你是找不到那个的……”医生回到房间，开始慢慢地合上房门。
无法阻止，这样残破的木门，这样枯槁的手臂，但无法阻止，苏念只能看着门缓缓关上，只能看着光芒慢慢消逝。
“咔”的一声，门完全关上，然后是门从里面被锁上的声音，然后是一阵风的声音，然后月亮被黑云遮住，苏念终于陷入了黑暗。
“这样的黑暗一定在预示着什么！”
苏念突然想起了舅舅，舅舅是一个“乐天派”，他最喜欢对苏念说:苏念，不要停下！
苏念学习语言时，舅舅说:读啊，读啊，不要停下，非得全部学会不可！
苏念跑步训练时，舅舅说:跑啊，跑啊，不要停下，非得跑到终点不可。
苏念以为自己忘了，但其实记忆是永远永远不会消失的，那一天，天空是血红色的，一大片一大片的火烧云，而村庄本来应该是安静而灰暗的，却也被染成了红色，当小溪变成血溪时，当黄土变成红土时，舅舅也化成了血雨。
舅舅说:“现在这么黑暗没有关系，太阳会回来的，再强大的血族也无法阻止。”舅舅这么说着，然后走向了死亡。
很黑啊，“咔”，医生关上了房间的灯，最后的，那扇窗户透出的光线也消失了。
很黑呀，比血族的眼睛还要黑。
饿啊，饥饿感又袭来了，但能怎么办呢？只能离开了，饿着吧，饿了这么久，不差这几天，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