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陆）(3)

陈庆之刀削般的眉毛挑了一下，嗤笑一声：“真拿当我是神仙了？就是这二十万人伸着脖子让你砍，你，你，还有黄思忠你，砍到腊八你砍得完？我看你们一个个在北塞好吃好喝脑子惯出毛病了！”
眼见着陈庆之用刀柄一下下把身边的木案敲得粉碎，这些手上血能浸到鼻子的大周悍将不禁头皮发麻，几个想出言反驳被白袍几句话给噎了回去。整个军帐里陈庆之的声音不响却铿锵如金玉：
“这几年膘给你们养肥了，年年带几个营出去杀千把来打秋风游兵散勇就自以为战无不胜了？”
“轻敌乃兵家大忌，都撒泡尿照照自己，再看看你手下还有多少人？”陈庆之眉头紧锁，提高声音道：“吴觉！”
站在一旁的一个年轻将领拿出一本已经翻烂的名册：“北塞出营时校尉以下八千一百单一，各级将领二十四名，战马一万四千，从北塞到临阳近一千三百里，昼夜兼程，八天七夜，经历大小十一战，突入临阳城后经点阅校尉下可计六千三百四十三，将领二十二名，负伤五千余，重伤五百四十一，无力上马握刀七十八人，战马存活七千余匹，堪冲阵破敌三千不足。”这个青年一项项道来，不似行军打仗的军汉，配上大周厚重的军铠下单薄的身躯，倒像是一位老成的账房先生，“另计，战殁军卒一千三百余，失踪三百余，将领二十四中无人重伤，杨小将军与黄三喜中途分兵领精骑八十。又另，成套制式军甲五千四百余，硬弩五千余，马刀四千余，投枪短斧等杂项皆不足三千，弩矢可用不足五千。”念完这一串，吴觉长舒一口气，垂手立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望着诸将。
陈庆之听完也扫了一眼众人，厉声道：“现在你们再掂掂自己有几斤几两？光着屁股的老虎能咬得死几只狼？”他一转头又问道：“召集起来的铁匠如何？”
吴觉心领神会，不假思索道：“铁匠连学徒五十七名，虽皆是熟手，但要补齐我骑军所需，至少五天。若是只补齐一人的骑甲矛全备，昼夜不熄火，至少三天半。”
“好。”书生将军终于开始颁布军令：“其一，各营清点战员，重伤员请苏太守出人就地隐蔽。其二，各营点计战马，均交由吴觉统一安排。其三，军械缺如数目半个时辰内报与吴觉。其四，各营轻伤者各出五十，由黄三喜账下八校尉临时统率，加固城防。其五，全面接管城防，日夜禁严，妄动者，斩，乱军心者，斩。其六···”
未等陈庆之军令安排妥当，只听见不远传来北塞紧急的军号。一声接一声，一旁刚刚宽心几分的苏子明猛地站起，却因脚下发软差点跌倒。众将却如视无物，一个个眼神灼灼盯着陈庆之，摩拳擦掌完全不似千里奔袭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