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雪「十四」(4)

毋庸置疑的口吻，不留一点商量的余地。该来的，终归是来了。九郎闭了闭眼，忍住了即将决堤的情绪，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回到房中，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眼泪抑制不住的夺眶而出。他瘫坐在椅子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崩溃，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辫儿还在等着他。他要赶紧想对策，可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他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自己愚钝无能，连心爱的人都留不住。罢了，下午还要去庆德楼，不能让辫儿看出不高兴来，他拼命压下所有难过，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下午早早地来到了庆德楼。
雪越下越大了，九郎回过神来，慢吞吞地向家走去。胡同里一个人都没有，万籁俱寂，只有几声犬吠远远地飘过来，掺杂着几缕风声。到了家门前，九郎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要抗争到底，就算最后鱼死网破，万劫不复。但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与其勉强自己和一个不爱的人了却残生，还不如一辈子孤独终老。他早就和云雷约好了要相守一生，自己提出来的话，又怎可言而无信。
九郎回到房间，抖落了身上的雪花，暖了暖手，铺开宣纸，调好颜料准备作画。他描摹着心中人的眉眼，想起过去发生的种种，不禁悲从中来。他哽咽着，泪珠从脸上急急地滚落，砸到宣纸上，瞬间就晕开一片。但他没有停笔，直到画完。泪眼朦胧里，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在落款题了四个字，一生挚爱。
九郎擦干了眼泪，才发现画已经被泪水洇得不成样子。他长叹一口气，把画揉成一团扔向纸篓——却没扔进去。他没再理会，倒在床上就睡了。
第二天清早，九郎被告知要去京城近郊查验一批货物，于是他匆忙出发了，甚至有点暗自窃喜今天终于可以不用陪那个丫头。
琬卿果然来了，一进门就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嚷着要见九郎。杨府的管家赶忙出来对她说九郎不在，一大早就有事出去了。琬卿却不依不饶，找到九郎的房间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管家跟在她身后，一直在劝阻，却不敢拦。琬卿看了看房间里的确没人，挥挥手打发了管家，自己坐在书桌旁等着九郎。
她突然瞧见桌子下有一个纸团，鬼使神差的，她弯腰把纸团捡了起来，一点一点展开了。
画中是一个旦角儿的形象。不愧是九郎的手笔，人物的形态和表情都传神极了，琬卿不禁暗暗赞叹。她的目光停在画中人的眉眼上，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她皱起眉头使劲想了想，突然想起那日在庆德楼门前贴的海报，海报上的人正是眼前的画中人！
琬卿感到十分诧异，为什么九郎会画一个戏子，还画的如此认真。她又埋下头去，将那幅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发现纸的末端有四个字，好像是被水浸泡过，有些模糊不清。她费了点劲才认出来，惊讶得睁大了眼睛，捂住了嘴。
琬卿的眼睛转了转，把画展平叠好，藏进了袖子里。坐回书桌旁，静待九郎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