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tori(3)

烟升起来；意识般的水乳沉没进去。他盯着屏幕，盯着忽明忽暗的烟头。他感觉那个亮点在呼吸。打破禁忌的快感占据了他的脑海，他开始想象在漆黑的教室里镶上一块三角形的白板。感觉被插出了形状，粘附在每一寸微微发亮的荧屏上。他的胃有点痛。但他从来没有这么亢奋过：像是粗壮的烛火，也像是实验室里的酒精灯。在燃料燃尽之前，紧绷的神经会一直像火焰一样跳动不停。
他拉上窗帘。落地窗几乎有一面墙那么大。他拉着窗帘踉跄着向沙发后面走去。他在那里找到了电视遥控器，以及半盒抽纸。这两样躺在地上的东西被他放回到了茶几上。不怎么自然，却又看不出端倪。他觉得自己好像破坏了什么东西。绕日轨道，或是类似的毋庸置疑的天体定律。家，连带这种生活方式一起都不再熟悉。像是扳道工。火车通过路闸向二选一的远方驶去。
他偶尔会想起自己。
他不太乐意。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个牵扯到自身的念头都让他觉得恶心。
她回来了。他不用去卧室也知道。两只又尖又细的高跟鞋软软地倒在玄关前的地板上。餐桌上摆着几个扣着碗的盘子，但他一点也不饿。他把那些沉甸甸的东西都送回了厨房。抹布没拧干，流理台上划着细密的水痕。他把盘子一个一个地压在蜷曲的纹路上。陶瓷尖锐的触响让他抽了抽肩膀。轮胎碾过地面的辚辚声从窗下滚过去。
快十一点了。他倒在沙发上。扑倒，像中了枪弹。心情不好，却不能归结到一个确定的原因。人类是太奇怪的东西，就连社交网站上的一条讯息都会让他们心绪不宁。他早就学会了不怎么照顾自己的情绪。他又在拖延时间。头好沉，大脑似乎被抽干了血液。但他不想睡，不想回到卧室那张床上。说不清。也许只是嫌恶的本能在作祟。切实的情况是，他不想推开那扇近在咫尺的门，躺在床上已经留好的位置。
他忽然觉得恶心。墙壁压了过来，窗帘外的黑暗像是要一点一点地腐蚀进身体。天花板像个白鲸，长在全身各处裸露皮肤上的鼻子们都嗅到了牙签鱼的气味。墙，他被砌了进去，他长在了墙里。他想忘了自己的名字。
不能睡在书房。别的地方。每天他都像是恍然大悟，每天他又很快打消了自己的念头。无论里面腐烂成什么样子，总还要维持外表的光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么懦弱的一只两足动物。
他没有撕破表面的平和的勇气。对自我的厌恶远大于对他人的厌恶，追根溯源的话他会说出这样的理由吧。他畸形地企图满足所有人的期望。
一柄叉子插进了大鱼的腹部。天花板没塌，钟走过十二点了。光顺着灯，顺着他凹陷的腹部一呼一吸。他觉得他瘦了，沙丘也是在日复一日的风蚀下逐渐消失。他想他该是被吞噬，而不是一点一点地被时间的流沙磨光。鱼咬了他一口，他的腿好像断了。他走不动，走不了，没办法把裸露的双脚压在地毯上。他疑惑着，这也许算是自己禁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