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歌的人鱼【阿尔托利亚】(3)

“唱歌吧，唱那支歌给我听吧。”于是她说。
人鱼的脸上满是凄怆。
“……不唱吗？那，换我唱给你听吧。”她张开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原来，那曲调自己已经忘记了，而我，甚至连忘记了这件事，也都已经忘记了啊。
有什么液体滴落在海面上，将人鱼的身影拍碎了。
那之后，她未曾再见过人鱼。
也许只是，不想要见到吧。
我只要战斗就好了，为了人民，为了信仰，为了不列颠。
就这样战斗，战斗，直至终焉。
可是，终焉，我还是辜负了所有人的期待，她想。
不想阖上眼睛，因为我还有想看的，不想失去听觉，因为我还有想听的！你啊，你是如此丑陋！却要将我拖进那死的渊薮中去吗！
她的脑中充满呐喊，却再也没有可供震动喉管的吐息。
早已变得无声的世界，突然传来不可能听到的波浪拍击声。
那是自己最后一次的心跳。
如今，站在这全然陌生的海边。
她感受着这种全然陌生。
海的颜色、气味、鼓动，海岸的质感、高低、屈曲。
全然陌生。
海风又吹起了，已经不再年幼的她，知晓了胸中这种满溢，其名为感动。
人类进步固然迅速，如同驾着神驹巴利俄斯飞奔向前。然而，在跨越了上千年时空，身为英灵的她面前，所有的进步，又只不过是组成千年的无数瞬间中的一瞬，所有变化都在她所掌控的范畴中。
反观自然，却如此坚忍，无论历经多久，无论形貌发生什么变化，都恪守着内在。譬如天空，譬如大地，譬如眼前的恣肆汪洋，只要置身于其中，就能感觉到悠久，在这以亿万计量的亘古恒常面前，存在了千百年的英灵也显得渺小。
她这么想。
然而，自然固然伟大，假如没有人，伟大的概念本身将不复存在。人与一切斗争，伟大从中诞生，自然的伟大，以及英灵的伟大，皆从中诞生。
真正伟大的，终究还是人吧。
夜晚的海边，气温有些低，她却觉得身体散发出热度。
英灵这种存在，是否应有温度呢？
于是她脱下鞋袜，稍稍卷起裤腿，走进海水。
海浪挟着白色的泡沫，给她的脚踝献上一圈珠链，又悄然撤退，珠链噼里啪啦地破碎了，那触感让她怀念起故土的岁月，在碧绿的密林中，妖精争先恐后围绕着她亲吻。
她低下头去，有些期待，因而也有些紧张。
待睁开眼睛，蓝色眸子的人鱼正对着自己，比过往还严肃的目光仿佛在审视着，又像是要问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