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连载】天使观察日记 #01

“豆芽观察日记...第一天我把绿豆泡在水里，第二天早上一看绿豆泡的鼓起来了，还裂开了一条小缝...第三天第四天绿豆就发芽了，白白的，短短的...又过了三天豆芽已经有七八厘米长了，妈妈说已经可以拿来做菜了，我就开心的笑了。”噼里啪啦的掌声中朗读的小女孩跑下台，老师在一个名字后面打上勾然后头也不抬的喊道“下一个，秦霜叶。”
站起来的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生着一头灰色的短发，走上讲台摊开一本小小的日记本，张开嘴读出来。
“天使观察日记”
“他们的手干枯，多节，就像竹扫帚，很多根在一起，黑色的...”安静的教室渐渐响起了笑声，笑声越来越大甚至盖过了女孩的声音。老师扶起额摇摇头，口中说着秦霜叶你下去吧，但是她的声音也被笑声盖住了。于是女孩继续往下读“他们的翅膀很长，光秃秃的，拖在地上，翅膀上包着壳，像裂开的鸡蛋壳，裂纹中生出来灰色的毛...”
秦霜叶的母亲在礼拜堂做卫生，每周三次，在教区的神父来做告解前。礼拜堂紧挨着一片居民楼，是一间旧仓库改的。虽然不起眼却也五脏俱全，一应设施严丝合缝的挤在一起。进门第一步迈入前殿，第二步便算是进了中殿，两排彩绘玻璃在高高的天花板下相对着，在两列贴墙摆放的长椅上投下光怪陆离的光影。座椅的中间空出一条走道，走道上方悬着两盏吊灯，两侧的墙上镶着黄铜烛台，走道尽头一左一右分别是告解亭和圣器室，当中一面凹进去的墙壁嵌着耶稣受难像，正对着门口垂着脑袋，那姿态对小霜叶来说或是过于无精打采了。
小礼拜堂里没有固定的神职人员，教区的神父每周会来三次，每次只坐半天，是一个须发花白坐上一会就会歪头犯盹的老头子。闲来无事老头子也会翻开经书教小霜叶认字，告诉她上面一些有趣的小故事，当被问及故事里的人为什么都要向上帝祈祷时，老头慈祥的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回答她——因为他们不能向人祈祷。
霜叶的爸爸秦正平在一家防盗门厂上班，平日的工作就是来往于各大新建小区推销和安装防盗门，他或许是不满的，在家喝了两杯以后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在西霖大念硕士的时候，他们可没告诉我造防盗门也属于机械工程。”秦霜叶的家是厂里的老房子，他们没赶上分配的好时候，这些遗留下来就像战前遗产的筒子楼还需要自己花钱买下来。不过即便如此刚搬进去的时候秦正平还是很高兴的，对于刚刚毕业毫无经济能力的他们来说，这里已经是最佳的避风港了。
秦正平是在学校里和女人结婚的，秦正平人如其名端正平直，自有着一股子四四方方的愣劲。女人家境不甚富裕出身也不够优秀，凭着秦正平的条件所有人都认为他完全可以找一个更理想的伴侣，但秦正平硬是愣着头把婚事办了。那一天来参加婚礼的只有他的几个同学和一位系辅导员，照片也是在学校草地上拍的。照片里女人小心翼翼站在那，身体绷得笔直，仿佛租来的婚纱是玻璃做的，触在地上就会碎掉。后来女人时常指着那张照片告诉霜叶，那是她最幸福的一天，女人每次说及脸上都会溢满骄傲，因为她始终认为他们已经把最难熬的时期熬过去了，剩下的怎么也不会更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