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的时光(七十八)
加拿大很喜欢下雪,冬天寒冷又漫长。圣诞节过后的第三个晚上,家家户户在温暖的屋中享受欢聚过后的安宁,留下一条条清冷的街道,她一个人走着。
地面的积雪被清理,堆积在路两旁。她手中握着从图书馆打印回来的资料,准备回宿舍先喝杯咖啡再洗热水澡。
路边除了积雪,还堆放着各家清理出来和杂物。她走过的时候,一棵光裸的杉树孤孤单单地躺在废木料之间,身上压着两把残破的椅子。
她心忽然就抽痛起来,腿也挪不动了,抓着围巾往下拉了拉,呼吸才顺畅了点儿。
她走过去,推开椅子,踢开门板,抓住杉树它一把拉了上来。光溜溜的树,又瘦又长,她一只手就能抱过来,手掌、下巴、脖子,凡是能贴紧杉树的地方都紧紧贴着,不让它寒冷。
她把树抱回宿舍,买了很多圣诞星星和绵袜子挂在上面。一整晚都在做这件事,她拎着两个绒球问它:“你喜欢红色还是蓝色?”然后为它挂上红色的绒球说,“我知道你喜欢蓝色,但是红色比较适合你。”
宿舍两个红毛的加拿大人都说她疯了,建议她去看心理医生。
她去了,她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能摆脱那个诅咒的机会,她发疯地想找回她,跟她在一起。但是那位心理医生并不能理解她对诅咒的执著,只给她开了药治疗轻微的抑郁和焦虑。
吃过药之后,她的心情有所好转,绝望的感觉亦减轻,她开始思考未来。恰逢舍管来警告她要是再把那棵冷杉留在宿舍里,就扣她学分,她想了想,带着她的杉树离开了宿舍,离开了学校,离开了加拿大。
回到有她在的城市。
那时她大二。
她远远地看她在迎新晚会上表演,化着八十年代的浓妆,唱激情澎湃的粤语歌,完全就是个不管不顾的疯丫头。
不管不顾,她很熟悉这种感觉,是一种无所谓的感觉,当一次次受伤失望被遗弃之后,对一切人世变迁都见怪不怪,毫不动心了。她不喜欢她这样,仿佛连她都不放在心上。
她要为她做些什么,可是她能做什么呢?那时她什么都没有。于是,她决定抛开他的绝望,为她披上战衣,踏上征途,去工作,去赚钱。
这样至少在节日的时候,她可以送她一台笔记本电脑,一条钻石项链,或者往她银行卡里打钱,让她不用一件衣服穿好几年,不用为了买一斤进口水果还考虑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