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活着和两个死去的故事(3)

 
 
 
  李换了一个姿势，瞄了一眼窗外的雨景，把一只腿放到了另一只上面，伸手向桌上的帽子，“我能……”“请便。”李拿起了客人的帽子。这时，那黑色的、闪着夜色的、发光的礼帽在李手上变成了一顶扁扁的嵌着滑稽彩条纹的白色厨师帽。李丝毫没有觉得奇怪，径直把帽子扣到了自己圆圆的头上。帽子显得小了一点，在李的头上扭捏了好一会儿才安分下来。“唉，那是什么时候。”“我也是不记得了，呵。”客人语气不再那么拘束。
 
 
 
  乌云渐渐让出了月亮，雨水洗过的月亮呀，终于登场，光芒像是她的盛装，她轻声一笑，将目光投在了李的脸上。李的眼睛里才有了光，如街上的积水那样澄澈。那月光太过明亮，甚至盖过了咖啡馆里的彩灯，客人黑色的礼服不由分说地也着了魔法，化作了一条缀满花边的白色围裙，肚子口袋边还秀了一只瞪着眼、吐着信子的卡通蛇。月光照在李的手臂上，那手臂还如此健硕，隐约能看到跳动的脉搏，月光滑过他上嘴唇的小胡子，流连在他将军一般的大脸上，李整个人都神武起来了呢！
 
 
 
  李左手向里握住，手中便多了一只杯子；右手向桌上月光照不到的黑暗摸去，回来时就带着酒瓶；他往自己的酒杯倒酒，客人的杯子便溢出酒来；他举起杯，客人的杯子也砰地碰响了；他用他那肥胖的手抹去嘴边的酒痕，客人也模仿着做相同的动作。
 
 
 
  雨滴如计时一般一滴一滴下着，偶尔淘气地打在窗户上，啪地一声，整个身子都碎成一滩，贴的窗花也跟着流起了眼泪。
 
 
 
  这时李从围裙里拿出一包烟，敲出一根，衔在嘴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红色的火星就由浅到深地出现在连一点热气都没碰过的烟头，烟的滤嘴处像是在吐泡泡一样，慢慢地憋出了一大团烟气，白色的烟缓缓经过他，客人却消失在座位前，李幽幽地看着逐渐上升的烟气，那云雾造就的胜景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如同一粒粒银点漂浮在空中，这是最后一位客人了吧，李这么想着。
 
 
 
  窗外的雨过了很久才下大，那焦急的雨点打在每一个人心中，月亮放肆地炫耀着自己的清辉，天空高过往日，那没缘由的清圆的雨水不曾来自任何一朵云朵，挂在天上的同时向远方反射着光芒，整个人间沉没在一片黑夜蓝色的闪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