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更]寒暑——冀宫遗事 第十四回
礼书数方才刻下「尊圣五」三字,便觉刀笔的锋头已钝,遂放下刀笔,挪开铺在桌上的那一排木牍,转身从匮中挐出一块巴掌大的松花石砥砺,先置放在桌面中央,再挐起刀笔,让锋刃在笔洗中蘸了蘸水,接着把锋刃反向贴在砥砺上面,用手指压住刀面,轻缓的向前推挪,一直推到尽头之后,再抬起锋刃,使之离开砥砺表面,向后倒退回原点,再次把锋刃贴上砥砺,又一次轻缓的向前推挪,如是重复这般打磨的动作不下十数次,直到礼书数对磨刀时发出的声音感到满意为止。当礼书数收好砥砺,重排木牍之时,大门忽然「咿哑」一声的打开,礼书数抬头一看,来者正是邢彯,他头戴竹笠、身披簑衣,门外则是一片滂沱大雨,且雷霆交加、风声凄厉。礼书数这才意识到原来屋外正下着暴雨。
邢彯一边解下身上的雨具,一边叹道:「昨天还好端端地一个大太阳天,今儿个就下大雨了!」
礼书数笑着说:「邢司马这下可就辛苦了,天雨路滑,上城牆可千万要小心。」语毕,开始低头刻字。
邢彯把雨具挂在牆上,转身走了两步,在礼书数的桌前坐下,挐起一片已经刻满字,却未上墨的木牍,详端了片刻,叹了一口气,将那片木牍放回原处。
礼书数一边头也不抬的继续刻字,一边对邢彯说:「邢司马要是觉得闷,老朽在您左手边的书架上摆了一壶老酒。」
邢彯笑了笑,道:「我平日来你这裡只是歇歇腿的,可没那个意思把你这裡当酒铺。况且一个人要是觉得闷,喝酒是解不了的!」
礼书数继续保持着刻字的动作,说:「是啊,一个『闷』字就是『心』在『门』裡面,要是不把门打开的话,要怎麽把心放出来呢?不,或许该这样说,如果心不肯把门打开,那怎样都是『闷』啦!」
邢彯问:「问题是这两扇门可不是我的门,我也只能等,不是麽?」
礼书数刻完一片木牍,放下刀笔,用左手按摩右手的手掌跟指头,吟道: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邢彯等他吟完之后,便问:「我想请教礼师爷:是否还记得我曾问过一个问题?就是您上次写的那一串叽哩咕噜的怪字,『焉』什麽开头跟『温』什麽结尾的句子……啊!算啦,我记不得啦!请问您还记得麽?」
礼书数反问:「您是问『尊圣四年,焉逢玄枵,应锺,从革咥温,上狩皖阴』这一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