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雪「七」(2)

九郎此时在自己房中，无精打采的坐在椅子上。一本摊开的《诗经》被随手扔在一旁。他只觉得心中烦闷，却不知道在烦闷什么。叹了口气，从抽屉深处拿出一张画像，画像还是在冲他笑，眼波盈盈。他伸出手去慢慢地抚摸着画像的轮廓，轮廓已经有些模糊了。他心里算了一下，画像里的人，已经有三个月没见到了。
他放下画像走到窗边，突然吓得一个激灵。他听到了！他听到了熟悉的吆喝声，悠悠长长，是这胡同里暌违了三个月的吆喝声。
“不会是我在做梦吧？还是出现幻听了？”九郎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呲牙咧嘴。“不是，不是做梦！是小辫儿，辫儿来看我了！”九郎高兴得披了件衣服就急匆匆的往外跑。一打开大门，就看到了那个拖着一根长生辫的背影。
“辫儿！”他欣喜若狂地喊道。那个背影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回过身，笑吟吟的看着他。
九郎冲上去给了云雷一个大大的拥抱。“你可算来了，想死我了！这几个月你去哪了？一切都还好吗？诶？你哭什么呀？”九郎看见云雷抹了一下眼角，奇怪地问。“没什么，沙子眯了眼。”云雷笑着答道，尽量不让自己声音哽咽。“你最近怎么样，功课多吗？”“嗨，还是老样子。”
两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依旧无话不谈。冬天天短，不一会儿就黑了。云雷起身，向九郎作别。
天空突然开始飘落零星的小雪。
“下雪了？”云雷惊喜地伸出手去，接飘落而下的雪花。
九郎从未见过他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不由得心生爱怜，问道：“喜欢下雪？”
“是啊，我最喜欢下雪了。”云雷的手还在举着，看着落雪，眼里像揉进了星星。
雪好像变大了。云雷又一次向九郎道别。九郎有些依依不舍，问他：“你明天还来吗？”
“还来还来。打明天起，我天天都路过这儿。”
两人都笑了，这熟悉的对白，宛若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啊。
雪越下越大了，云雷加快了回家的步伐。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不对劲。
街坊四邻都簇拥在离他家不远的巷子口。看到他之后自动让开了一条路。没有人说话，只有一两声窃窃私语。他穿过人群时看到所有人都在用很奇怪的目光盯着他，里面夹杂了同情，惋惜和一点事不关己的冷漠。
他被目送到人群中央，看见面前的空地上躺着一个人，脸用布盖着。脑后有一摊黑影，他看不真切，那是血么？
他俯下身去，轻轻把那人脸上的布揭开。
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