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南异游记：一.炸豆腐与起橹

我的后半生都不时地回想三十岁那年是梦还是真实。
一·炸豆腐与起橹
民国六年初，我与朋友南下避乱，到了赣省境内，我俩便告别了，他转道要去滇省，而我还要向着闽地归乡去。
三月廿一，远远地缀在一队脚商的后面，跟着伊们翻过两座小丘陵，休憩在山坳里的小镇上。
伊们那些脚商，做完此地的生意，就要回去啦。而我则要去这镇子的渡口。
翌日清晨，大雾朦胧，渡口的艄公都闲坐在临河的茶棚里，嘬着粥，谝谈着河上来往的异闻奇事。
“小子，今天雾大，开不得船，甚早的来，没吃早食吧。来来来，李家的炸豆腐味善着呢。”棚里，一位老艄公见我早早地来此，对我说道。
我紧上两步，回言：“船家说的是，我回乡心切，实在忘了天气。来得早，也忘了肚子，依着您，麻烦李姑了。”
“哈，别的不敢比，李姑的豆腐是自家镇子的一绝。”
“在理，酥豆腐配菌酱，香哩！”
“香着哩，香着哩！蘸着古家的酱油，亦是善哩！”被这两位食客哄着，棚里响了，大伙儿都在推荐陪着甚这豆腐才是名绝。
我亦被伊们哄得兴起，对李姑喊道：“辛苦了！有的蘸酱就拿来，我好吃呢！”
李姑应下，不多时就端着大大小小的碗碟上来。
一碗浓稠的白粥，一盘炸得金黄的豆腐，九、十碟蘸料。
嘬一口热粥，满嘴的米香，顺滑的淌进胃里。端起炸豆腐，深吸一气，没有豆腥味，猪油和菜油交织在一起钻入鼻窍。
夹起一块，不蘸酱料，入口外皮酥脆，咔刺作响，内里还微微发韧，满是豆香，毫不油腻。
再夹起一块，蘸上酱油，咸鲜的生抽，镀在外壳上，入口咀嚼，让舌头充分品尝味道，然后嘬口热粥，将它们封入胃中。
这一块，蘸上辣醋，小米椒，调入江南的香醋，再滴上姜汁，层叠的味从舌上掠过辣的恰好，酸的适当。
这一块，用竹箸夹开外壳，填入醋蒜。不同于整颗的腊八蒜，切得细碎的蒜末放上一夜，带着翠绿，再用香醋泡上，老抽两三滴。酸得微蹙眉头，又是一口热粥，将酸铺上薄纱，返上的蒜辣也柔和了。
这一块，填入菌酱，亦是切得细碎，在锅中熬煮，满满一锅，微火炖上一夜，起锅前用指尖拈上两三撮细盐，搅匀化散。舀上一箸，混着菌子，混着汤汁，入口，淡淡的咸味，像极了山风“徐来，水波不兴”
“大善！”将它下肚，我不禁高叹。
邻座的听得，亦出声：“美呢？南方的菌子四季都有，节气不同菌子不一，那婷市的富贵家，不少都来此，让仆们买菌酱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