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剑·肚子痛(上)(2)
「讲述剑里的故事。」老人满是纹道和褐斑的脸像塑料袋一般皱起来,对我挤出笑容,「小伙子是读完书回家么!不单书里有故事,剑里也有故事哩!」
「要听听看吗?」说剑人瘦长的手指点向摊子上的物品,一件件排开在我面前。
锈迹斑斑的古剑。寒光迸射的利剑。空洞的鞘。雕刻喜鹊的青铜手术刀。曲折的匕首。扭转形状的汤匙。被烈火灼烧过的手帕残片。头部褪色的撬棍。
「这些都是剑?」我以为自己理解错了老人的话,他却微笑着点头。
「凡有双刃者都是剑。」老人干枯的嘴唇缓缓说道,「而剑的故事,讲一枚收五元。」
这可真有些贵。大凡街头茶馆的说书人,要么寻着人们爱听的角落,一说完便鞠躬等看官们掷钱子;要么寄身风景区的表演队里,混来固定的收入。向小学生收五块钱的说剑人,有够任性。
心中关于侠客和剑的好奇最终支配了我,不舍地掏出钢镚,丢到他的布摊子上。
「选一把吧。」
剑长剑短,我顺次摸过一截截剑身,还有那些‘完全不像剑’的汤匙与手帕,最终握起一把短剑。
纵使短,却异常沉重。剑身有云纹和兰草雕刻,鎏金的剑镗褪色为暗橘,铁质剑柄较寻常剑器细上许多,恰好能让一个小学生的手握住。
「这是给手小的人用的吗?」
「啊啊,这把呀,」老人粗糙的指头从我手中接过纤细的剑柄,轻轻揉搓着铁轴,「它是唐朝一个公子哥儿的佩剑,可不是像你这样拿的。瞧。」
——老人伸出三指,拿毛笔一样挟住剑柄,略钝的剑尖垂直指向地面,如同长毫的笔锋。
【二】、
张大少爷捻着手中长毫笔,斜倚在朱红的花梨案前。晚春时分,庭院的桃花谢过,翦翦风来吹得满园留芳,吹到门口的格扇吱呀作响,几寸春光透过格扇花心的白鹤雕刻,投射到他的脸上。
张家的独子,张大少爷,正在午后金黄色的空气里醒来。
澄澈的光线被窗棂滤过,成了黄醅酒的琥珀颜色,张少爷觉得自己的酒劲还没退,还能够再喝上一杯。慢慢温暖的感觉从笔端传到手掌,又顺着血液流回到心脏,他揉了揉脑袋上的髻子,坐直身体。
紫檀木画挟轼,几面柿木绘花草蝴蝶,两端贴了楠木板,脚下象牙圈温润如玉。
澄泥砚、青白瓷、锦文花石笔格。
书房。
张少爷醉倒在书房是做什么来着?
对,临帖。
二王的今草——可不是下酒的好菜么?案前一叠,方可截铁圆如飘带的《都下帖》,藏折于转行劲于媚的《十七帖》,当然还有《独坐帖》的内恹中和逸笔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