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郭| 建安记事 之 药

军师祭酒又不肯喝药了。
消息传到尚书台，荀彧不争气地放下书简，用笔杆搔了搔头皮，大名鼎鼎的郭嘉郭奉孝，今日又让他头痛不已。
急匆匆赶过去，见郭嘉只穿着襜褕外面斜斜挂了件大氅，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自己跟自己对弈。侍者端着一小碗墨色汤汁立在三丈开外，大气也不敢出，见是荀令君来了，委屈似的撇撇嘴，眼角一耷作势像要哭出来。
荀彧摆摆手让侍者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军师祭酒有多大的脾气，让一众从侍有苦说不出。
棋盘上黑白错落，郭嘉自己将自己围逼到一个犄角作困兽之斗，荀彧走过去默默执起白子，三五招之间将逼仄的杀意轻松化解，符合他一贯温和的君子作风。
郭嘉枯瘦的五指一松，黑子从掌中各处零落，扔下一句：“好没意思。”
“荀令君国事繁忙，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啊？”
荀彧捏了捏耳垂，“我听说有人耍性子又不肯喝药。”
郭嘉大喇喇一叉腿，“这事也归令君管？”
“本不该我管，只是这患疾者与我有故，是我极为重要的人。”
郭嘉听了这句眼角不由得松了几分，姿势也坐正了几分，追问道：“怎么个重要法？”
荀彧一本正经：“此人是我主公帐下数一数二的谋士，若他病倒，主公失了奇佐，尚书台势必要多事，我胆小得紧，再经不得二三事，如此说来他对我岂不重要至极？”
郭嘉越听脸越黑，听到最后干脆一个白眼翻过去，再不接话把荀彧晾在一边。荀彧倒是被自己的调侃逗笑了，打趣郭嘉，大概是他唯一的生活乐趣。
喂，哎，军师，祭酒大人，奉孝...
任凭荀彧唤出花样，郭嘉打定主意不回头。
“好了，我不与你玩笑，秋来天气渐凉，你这身子素来畏寒吹不得风，快随我进房间去吧。”荀彧止了笑意，嘴上说着极温柔的话，动作却毫不迟疑，一把牵起郭嘉的手，未及郭嘉反应过来，直接把人拉到了房内。
郭嘉的手修长纤细，关节分明，本来是极好看的，只是他经年病着，瘦得只剩一把枯骨，手背上经脉凸起，令这份好看染上了点阴翳。不过也不妨事，荀彧心想。
“说吧，为何又不肯喝药。”
“太苦。”
“我才着人送来亲手渍的蜜饯。”
“太烫。”
“侍者早已等候多时，我来的时候一丝热气也不曾冒。”
“太凉。”
“那我唤人重新为你煎一碗。”
郭嘉喜欢同荀彧这样对话，看荀彧一本正经地回应他的胡闹，既能同他多说上几句话，又能彰显他的好脾气，然后显得自己好像独占着这个世无其二的荀彧，不是以荀令君的身份，而是单纯的一个荀彧荀文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