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字文系列】夜阑生(3)

“那先生为何不肯助我？”
“不是不助将军，是不愿入世。”
“原来先生只为全性保真。”江远轻蔑一笑。“大丈夫当胸怀天下，苟于山林不如不活！何况朝为田翁，暮登朝堂，江湖庙堂本就一线之间。先生真以为能躲得开？”
兰先生抚摸着琴弦，“将军可知琴谱中，什么曲子最珍贵？”
“该是嵇康的《广陵散》。”江远虽然心切，却也只能顺着兰先生。
“正是。嵇康一死，此曲绝世，故而珍贵。然嵇康虽拒官不仕，隐于竹林，却终究不得善终。求之不得的道理，兰某自然也懂。”
“那先生为何——”兰先生制止了江远的问题，说：“将军远来是客，兰某自酿了些酒，内人又善烹饪，恰今晚月色正美，可愿共饮一杯？”
江远以为兰先生要答应，自然心下欢喜。
稍逾，兰夫人端上酒菜，江远闻到香味，不禁感叹：“兰夫人果然好手艺！”又看到兰夫人绝艳之姿，暗想这兰先生真是逍遥自在。兰先生看出他心中所想，说：“我与云君盟誓，就为这夜色山林，清酒淡茶，此生不弃。她舍得荣华富贵与名节不顾，我也决不负她。所以将军的好意，兰某心领了。”
江远闻言再次回头细细打量兰夫人：“难道传言是真？兰夫人果然是……既如此，先生真不便造反了。”江远再不提来意，只和兰先生吃酒论道，反倒觉得快哉。临行前，兰先生说：“陈广无德，将军有性，日后必如兰某诗中之言。”
江远想起小虎背的诗歌“云远光不开”，大喜。“日后若果成大事，定不忘先生！”
江远走后，兰先生望着山中，“水去山自来”，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夫君在想什么？”兰夫人问到。
“云儿。”兰先生执手相对，“当初你说要‘春赋流觞，夏行桑子，秋观月影，冬梨煎雪’，可如今天下大变，只怕不能长久了。”
兰夫人靠在夜阑生怀里，说：“妾本奢望，能与夫君共度三年已是天赐，怎敢言再？江远将军既然贤德，又是夫君故人之子，何不向他言明，助他成事？”说时，泪珠滚落。兰先生为她拭去，说：“江兄与我情谊匪浅，其子必定相帮。可他要反的，却是云儿的父亲。我已是不忠之臣，难道再让云儿不孝！唉，可笑你我二人早就背上了不忠不孝之名，如今竟还为此苦恼。”
“妾深知夫君鸿鹄之志，无双之才。盛世自可隐居，乱世不能无为！妾必不使夫君难做！”兰夫人说完，口吐鲜血，倒在兰先生怀中。
“云儿！云儿！”兰先生才知她早已服毒，无能为力，只是痛哭流涕，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