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集——守岁（上）

城外疾驰的马蹄声，踏破了古道的寂静。
寒风呼啸，夹杂着雪粒子，不留情面地拍打在脸上。
除夕夜，清冷的街道上，不时传来一连串炮竹声，混着硫磺硝石的味道。
雪弋牵着马慢慢走着，马儿不时甩出几个响鼻，热气喷在颊畔，驱不散刺骨的寒气。
整座小镇弥漫在合家团圆的欢乐中，万家灯火，可惜没有一盏为她而亮。
她走到那间唯一开门的酒馆，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朦胧的光晕飘摇在夜色里，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小二们都已回家过年，她独自栓了马，走进店里。
老板是个坚强温和的女人，丈夫早逝，自己拉扯着儿子，经营着这间小酒馆。
看到她，女人脸上泛起了笑容。
 
 
五年前，他们之间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执，她一怒之下远走江湖，而他亦闭关修炼，再不出山。
他们都是这天底下最骄傲的人，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她不上山，他不下山。
可终究是放不下啊。
每年除夕夜，她都会来到山下这间酒馆，找个靠窗的位置，点一盏灯，煮一壶酒，独坐到天明。
这里，是离他最近的地方。
他曾经许愿，希望每个除夕之夜都要在一起守岁，拥着她，看红烛燃尽，看烟火绚烂，直到离开人世的那一天。
她没有忘记，却无法说服自己回去，只好独坐在这间清冷的小酒馆里，遥望山顶上那个人的身影。
黎明前，骑上马，在小镇还未醒来的时候，离开，继续漂泊。
 
 
“兰姨，过年好。”
“好好好，回来就好。”
女人笑着张罗。
其实用不着张罗，这些东西一早就为她备好了。只是看见她女人心里高兴，忍不住热络，像是招呼女儿回家一般。
小辛搬来了火盆，雪弋脱下披风，抖落一捧雪末，烤着冻僵的双脚，终于缓了口气。
簌簌的帘声响起，帘后走来一位年轻女子，眉眼清秀，笑容恬淡，一看便知是被幸福滋润的人。
她捧着一盏热茶恭敬地奉上，缭绕的雾气，氤氲了雪弋的视线。
“这是我家儿媳，今年五月成的婚。”
雪弋愣了一瞬，然后笑了。
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连小辛都成亲了。
 
 
窗纸刷刷地响，寒风掠过鬓发，一丝丝地带走她所剩不多的温暖。
红烛躲在灯罩里，明明灭灭，在她颊畔，投上了荒芜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