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守望,岁岁年年
似乎每个人都在想着,这一成不变的生活结束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人们这样想着。
但当真正的恐惧降临,当灾难坠落,当信仰破灭,人们才会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渺小和无助。
比如现在——
炮弹从天而降,爆炸的声音还未停歇,整个世界地动山摇,尖叫声,哭喊声从四面八方袭来,十秒前还灯火通明的村庄,顷刻间,吹响了地狱般的号角。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有一个弯曲的身影是那样突兀。
那是一个老人,一个提着一盏油灯的老人,一个提着油灯,静默地站在那,为逃离人群照亮前方的老人,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多余的神情,只有嘴角淡淡的笑意,眼中浅浅的水雾残存在略微枯皱苍老的脸上,好似陷入了某段回忆。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在那个微暗的黎明里,看着丈夫从码头出发,晓雾还未散去,看着那片苍茫的海域里,年久失修的灯塔散出惨淡而悲痛的微光;看着那片泅蓝胆寒的大海,最终却未迎来一人
听别人说,好像刚好那天,灯塔彻底沉寂,渔船无法返航,被卷入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漩涡,不幸地被那片黑暗吞噬其中。
从此,海上的灯塔不见了,却出现了一个海边的守望者,提着一盏油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好似变成了一块石头,定在那里,守望着她早已看不见的小船。数不尽的岁月里,她已数不清自己曾以怎样的姿态等待和守望过,直到那一天,随着第一颗炮弹的应声而落,战争打响了。
她也永远不会忘记那张稚嫩的脸,那双坚定的眼睛,那句略带空腔的:“母亲,我决定了,我要参军。”
后来的很多年里,在她点燃油灯时都会忍不住想起当年那个孤注一掷的孩子,那个渺小的,但倔强的,单纯的,却绝不服输的,拼了命也想守护家园的孩子。后来的后来,世界开启了新的篇章,但这新篇章迎来的并不是鸟语花香,而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听,那从地狱传来的鬼魅般尖利的炮声;听那从世界边缘想起的破碎号角。
迷茫与无助中,一个引路人、守望者出现了。许多人都知道她曾作为一片大海的守望者,迎回了众多渔民向生的希望,因此他们都说,在彷徨而紧张的逃亡中,只要看到那抹身影,就会莫名的安心。
老人仍静默地站在那,眼中不知何时已蒙上一层晶莹剔透的水花。老人已多年未有儿子的消息了,甚至不知儿子是否仍幸存,但她好似已不愿去了解。
她只知道,多年以前,丈夫意外过世后,她愿守望海边,带去光明,多年以后,她愿带着儿子的那份梦想,坚守在流离失所的人们身边,给予安慰,燃灯守望,岁岁年年。世界上只要有光明,就一定会有阴影,那些盘踞在阴影里令人胆寒的现实,正在朝着这个光鲜亮丽的世界,伸出它最黑暗尖利的魔爪。而我们除了面对,除了守望,别无他法。
老人瘦弱而坚定的背影逐渐融入夜色中,手中闪烁的灯火,向曾经的每一个夜晚一样点亮了黑暗的夜空。
无声的誓言:“我将一直守望,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