槲寄生(7)

      继生不以为然，他从来不屑恭维那些所谓的素食主义者。动物有生命难道植物就没有？这样下去还不如去吃土来的方便。家里人精心备好丰盛的佳肴，客人却说只吃斋食，继生恨不得给他一个手电筒，让他去花园里找吃食，还省了人事。
      继生把毛巾甩进脸盆，转身往二等舱走去。忽然一个跑堂的端水走过，一不留神失手将水倒在了继生的西服上，不偏不倚，完整一只落汤鸡！
      “对不起对不起！”四蛋连忙道歉，弓着身子，卑微极了，想必船上不缺锱铢必较，傲慢难伺的主，穿的阔绰，生的狭隘。
      继生见此形状，从咽喉窜上来的怒火便一消而散。继生向来有一个原则，别人若是无疑冒犯自己，礼貌道了歉的，就犯而不校，更别说像四蛋这样老实巴交的人了。除非那人正好是自己的敌人或情人，仇人又来鄙辱，情人用来撩拨。
      “没关系，你没事吧！”
      四蛋从未碰到过如此善良宽容的船客，心中顿生感谢之情今年是他工作的第五年，五年中没有因为船客的欺侮而流过一滴泪，而此刻在他满目疮痍的面孔上，仿佛能看见那久违的润红的瞳孔。
      在四蛋的强烈要求下，继生脱去了湿漉漉的西服，交与他水洗，回了被窝看书，留下一个温暖的微笑，这个微笑是属于四蛋的。
     
      五
 
      继生钻进被窝，一捧起书便失了魂，全然不理会溜走的时间，在这方面继生从不吝惜时间，时间也懒得理他，只管自己走着。这是一本无名氏的小说，是继生在英国企鹅书店里唯一找到的中文书，店主说是一个流浪汉遗留下来的，看继生是中国人便赠予给了他。与精心装订的牛皮书比起来，它破烂不堪，毫无收藏价值。继生不像海伦那样在乎书的品质，小时候什么糙书旧书拿来即阅。令生笑他“饥不择食”，还把旧书拿去出版社换精装书，只为配得上家中名贵的檀香书柜。说到海伦，她偏爱文人的自传与随笔，据说因为那里才能看透作家最真实的生活和思想。继生最爱看小说，他觉着一篇小说的诞生绝非空穴来潮，无事生非（在继生看来文人写小说就是想搞事情）。背景也是作家熟悉的领域，通过小说的文眼同样能窥见写者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