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梦(2)

她们也会疼吗？你想是的，因为你已不止一次看见过她们被一分为二时才会从冷漠的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
但死亡是短暂的，就同那些偶尔才会出现在你的内心的不该有的丝丝波澜一样。
你总是做梦，梦中的自己有一双同现在天差地别的双手，一双完形体的手。
它柔软，脆弱，没有利刃的闪闪寒光，却轻巧地足以捻起每一片细叶与小花。
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与杀戮准则毫不相干的梦，也检索不到自你被激活起与之相关的任何记忆。
你还是重复着单调又使人心潮澎湃的屠杀，但偶尔会在调休时逃离这场直抵虚无没有尽头的手足相戮。
天上总是下着粘稠的雨，温柔地带走你来时走过的痕迹。
你在碌碌无为的完形体人群中逆流而上，审视着那些与你一样又不太一样的仿形体同胞。
他们和你一样已化作了这座钢铁城市密不可分的其中一部分，但却都远不及你完美无暇的万分之一。
他们软弱的脸上时常浮现形态各异的表情，或是温和微笑、或是羞赧无措，这都是完形体蓝本遗传下来的致命的缺点。
这时街道上还会涌现出大量无所事事的完形体，他们集群而行，却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高呼人权与道义。

“食物！”
“隐私！”
“和平！”
他们大声疾呼，双眼充血。
你对此嗤之以鼻。
愤怒的人群爬行在潮湿阴暗的苍穹之下，唯一使你感到困惑的是，游行的完形体人群中常常也能看见你的仿形体同胞。
他们也看见了你。
“自由。”
他们无声地向你呐喊，然后在大亮的探照灯和镇暴机炮20mm高斯弹下炸裂成千百万块至美的多棱碎片。
你站在崩溃的人群边缘，任由仿形体同胞破碎的聚乙烯外壳从你威严的躯体上刮削而过。
你知道他们的下场：仿形体叛徒的有机器官将与完形体的残躯在郊外的发电厂中发挥他们最后的卑微余热，那些不可燃烧的部分则会被轰鸣的工厂破碎成抽象的碎片，然后再次熔铸为这座伟大战争机器上的一枚崭新齿轮。
蓝色的雾气升起来了，是仿形体的。它这样柔软、轻盈，在人群的尖叫中与完形体红色的血雾逐渐交融出更加复杂的颜色。
你眨了眨眼睛。
你依旧做梦，梦中的自己有一双同现在天差地别的双手，一双修长的完形体的手。
它柔软，脆弱，没有利刃的闪闪寒光，却轻巧地足以捻起夏天的每一片绿叶与白色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