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哔打文 | 【鸟嬛】还可以这样风趣(3)

那歌手几乎是在她身内唱：
活着求什么——命运难让我——能陪着你亲密地平和地仰卧——
俄顷又变成：
你独自漂亮——我活着也原谅——
直白精确得近于作弊，故安陵容一早不心惊，自然也在心内揿不灭。她早活得超过了惧听某首歌的年纪，留在血管里的倒是还剩低一些憎。可惜她抵港太迟，少却参那人一笔的时机。从前她觉得有一座冰山化在滚水里，至今仍是这样，也就渐渐没了所谓。
甄嬛果然没有再动那一小碟莲雾，安陵容端着它，走出厨房，在没有走到阳台上的时候就开始吃。她脊背靠上玻璃滑窗，几乎算是半弓着贴紧；对有灰烟叆叇腾起于一门之隔的事实心知肚明，可只要再无冷汗贴着毛孔滑落，不回头大概也不要紧。
莲雾已经氧化，纤维间泌出些茶褐色的痕迹，像半透明的遮罩。可是很有一些汁水。安陵容一片一片地送到自己嘴里，它就一股一股地从口角处渗出来，从指端黏到手肘，淅淅沥沥滑到地上时又毫无阻碍，几乎像她蜕了一臂液化的皮。

她终于吃完，走向阳台，先是看到包围甄嬛的烟雾久久未散，继而从遍布空气的滞重中想明：雨还在下。则不知天上宫阙，今夕要蜕多少张皮？偏偏雕花铁栏杆上有玲珑剔透烟灰缸（同样雕花分明），烟灰缸里只有一枚烟蒂。
她拾将起来。
甄嬛道：你听朝系咪要……行去边度？
安陵容不说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只说，要同人吵架。
甄嬛便笑起来，手指缠住垂落胸口的湿发：不如你同我吵下啦，练习啊嘛。
安陵容这时抬起眼来，瞥了一眼甄嬛，不作声。
甄嬛问她，点解？你好容易俾人欺迫，宜家我都可以帮你。你知我几中意你，定定唔舍得……
她望住安陵容笑，安陵容也笑，只是睇住槛外，太平山影茫茫如铁，笼络住信者人心。她贪生怕死，不敢望得太深，于是又只有去看甄嬛，于是虽然看着，但又听到自己说，说得怯怯楚楚，但流利深情，如唱机播送了百遍千遍。但所有最后她可以听清的，无外乎一句或半句，姐姐，你果真如此，果真如此。剩下的声音语词就太细巧，太纤白，九曲回环地，不像从咽喉，亦不像从肺部，只是笔笔动人地刺到体外，亦即是说，肌肤之外的一些骨殖蔓生出来。但令安陵容感到悚然的，哪里是这三五句，三十五十句话——甄嬛目光如水，打量她时如打量一桩赤子的新生，灵魂热忱，肌骨幼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