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的师父与先生(2)
鲁迅的“开蒙”的先生是谁,有点记不清了,可能是叔祖辈的玉田或是花塍吧。虽然我记得大约七八岁的时候同了鲁迅在花塍那里读过书,但是初次上学所谓开蒙的先生照例非秀才不可,那末在仪式上或者是玉田担任,后来乃改从花塍读书的吧。这之后还跟子京读过,也是叔祖辈的一人,这人有点儿神经病,又是文理不通,本来不能当先生,只因同住在一个院子里,相距不到十步路,所以便去请教他。这期间不知道有多久,只是他教了出来许多笑话,终于只好中止了。这事相隔很久,因为可笑,所以至今清楚的记得。第一次是给鲁迅“对课”,出三字课题云“父攘羊”,大约鲁迅对的不合适,先生为代对云“叔偷桃”。这里羊桃二字都是平声,已经不合对课的规格,而且还把东方朔依照俗音写成“东方叔”,又是一个别字。鲁迅拿回来给父亲看,伯宜公大为发笑,但也就搁下了。第二次给讲书,乃是《孟子》里引《公刘》的诗句,到“乃裹餱粮”,他把第三字读作“猴”字,第二字读为“咕”,说道:
公刘那时那么的穷困,他连胡狲袋里的果子也“咕”的挤出来拿了去了!伯宜公听了也仍然微笑,但从第二天起便不再叫小孩到那边去上学了。这个故事有点近于笑话,而且似乎编造得有点牵强,其实如果我不是在场亲自听见,也有这种感觉,可见实人实事有些也很奇特,有时会得比编造的更奇特的。
上边所说的事记不清是在哪一年,但鲁迅已经在读《孟子》,那是很明了确实的。可能这是在光绪壬辰(一八九二)年,这之后他便进了三味书屋跟寿镜吾先生读书去了。总之次年癸巳(一八九三)他已在那里上学,那是不成问题的,但曾祖母于壬辰除夕去世,新年匆忙办理丧事,不大可能打发他去入学,所以推定往三味书屋去在上一年里,是比较可以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