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夏至（上）(15)

「马上就要到了！」叶可终于缓过气来，指着左边车开来的方向。
今年的水车做成了大开拓时代三桅帆船的形状。「船身」呈楔形，十多公尺长，两三公尺高，主桅杆上飘着国旗，帆布则变换着「大阳安康」「欢度佳节」之类的书法字样，桁架上吊着灯笼。船头纯粹为了海战设计的金属冲角换成了鼓组，几位打击乐手穿着短衫打鼓。布置在船舷两侧的炮位上是很多从船内延伸出来的木板，末端悬空。穿着轻纱长袍的女子就站在木板上，她们跳着动作缓慢的舞蹈，在手臂降下来时从船舱里用几乎和她们身高一样的长柄木勺从船舱中舀出水，在抬手间高高地抛向天空。尽管每个时刻她们每个人做的动作都不相同，但令人惊叹的是，从船舱里抛出水的时间间隔竟完全一样。
「那些就是井水了！」叶可指着落下来的水大声喊道。但即使是这样，混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中，我也只能听到只言片语，然后猜出她大概想表达的意思。
那些水从船舱里洒出来之后，街道上的众人都争相往船的两侧移动，把握着瓶子的手举得高高的，去接那些从空中落下来的水花。有些人在水花落下后，立即把瓶子塞起来，然后带着欣喜的表情立即挤出人群，看样子他们应该就是接到了井水的幸运儿了。还有很多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一次洒水后，他们把接水瓶凑到眼前看过，然后继续跟着水车走，或者从我们刚刚走过的小街离开游行。另外我还注意到一点，那些从长柄勺子边缘漏出来的井水调到地上之后，并不仅仅是在地上留下一个水印，而是化为白雾，缓缓地升腾到空中。

「你还发什么呆！水瓶可是在你手上啊！」叶可在我侧后方喊着。我才如梦初醒，从游行者们身上收回注意力，和刚才看到的其他人一样把瓶塞打开，然后踮着脚尽量把瓶子举到高处。
几秒钟工夫，水车已经开到了我的正前方。正好，我左前方的一位舞女的手臂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勺子伸进了船舱中。上一次洒水已经由最末端的舞女完成，这一次应该轮到她来洒水了。
我的身高在学校里应该还可以，但和周围一众成年人相比并不占什么优势，周围还有好几个举得比我还高的接水瓶。眼看舞女手臂一摇，井水从船舱里像游龙一样飞出，在空中变换形状的同时，还在不断地分裂、缩小，在到达最高点时，几乎已经化成了小颗的水珠。
好不容易都挤进来了，不弄点成果出来我不是白费劲了？踩到人道歉就是了。
如果把飞来的水滴看成是飞来的球，那么就把接水当成抢断就是了——尽管这球也太小了点。听从直觉的指引，我奋力一跳。眼中看到的物体随我的跳跃迅速往下移动，一时间我的眼中几乎只有风帆的顶部和坠落的水滴。一个大约有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水滴本来正从我的前方往我的右后方飞，我跳到最高点的瞬间，它正好飞到我手中瓶口的上方，如同瞄准了靶心的箭矢精确地落入瓶中。直到脚下传来凉鞋与石砖路面的冲撞感，我才重新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