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
再也不要这样写。
我就看着我双脚腾空,溢出翅膀,抖落灰亮羽毛。噢,我变成一只画眉。
我睁开眼,看得见蔚蓝的天,云雾全部散开,露出冰凉的太阳映照大地。地上的人们在办葬礼,黑白色的一片显得肃穆,他们手里拿着黄白的花,冷风呼啸吹乱黑长袍的下摆。我穿着不合时宜的衣物,站陌生人群之后,看人们个个低着头,听人们的声声哭咽,时不时要再掉出一两声发抖的鸣泣,风就嗖嗖穿在人缝中间徘徊,吹来悼词到我的耳边,吹不开闷瑟的呜咽空气,好像我也快要掉落进这哀伤气流里。悼词停下,许多的人走上前去交出花,许多的花瓣即脱落,随风中翻舞,地上的花枝也滚落,混着尘土。许多的人裹上大衣,好似奇怪的瞥过我,疾步着离去,终散场。只剩混杂着的花,冷风呼呼吹。我抬头看看天空,天是蓝色。
妈妈。淡蓝色的衣裙。我在书上读过,妈妈,是穿着浅蓝色裙子的女人,我的妈妈不是。我妈妈是白色的。比暖冬的云还要白吗,像是打在艺术馆墙上的海浪那样白吗,小时候,我在贴满广告纸的石灰墙上用明矾画和平鸽的翅膀,墙粉顺着羽毛的纹路一粒粒落到土里,妈妈从我身后走过,穿着白白素裙,明净的脸上看不出色彩,将我拖拽回家去。那时刻,白色从眼前被挑了出来,妈妈像石灰墙上黏着的广告纸一样白,像我手里跌落的明矾一样白。从前我十几岁,戴着洁白的孝布,妈妈明净的脸就映在这白色中,那时天空也蔚蓝,我走在长长队列的前面,看着父亲鞋子踏过的地方,尘土片刻扬起,再扬起。唢呐混着铜锣正悠扬,似是要飘荡过踏及的每一处,让千里之外的魂灵都听到这喧嚣,我总是在无尽的喧嚣之中走。记得从前什么人跟我说过,死亡不一定会是好事,但至少绝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