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B side）(2)

匆匆拎起包跟了出去，泛黄的灯光在下午四点已然一片漆黑的天幕下闪耀着。不知是没听见B的声音还是听而不闻，A并没有放慢脚步。B想要跟上她，却感觉脚下一滞。灯光从面前照来，把B的影子拽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教学楼门口才渐渐淡去。那影子像一根紧紧拽着B双腿的触手，在地面上缓缓蠕动着。B挣扎着向前挪了两步，脚步越发沉重起来。而A仍未作出反应，只是让她的身影逐渐融化在漆黑的夜空中。“怎么了？今天还有社团活动来着，你跑路了我们怎么办啊？”一个脑袋从教学楼的窗口伸出。“知道了，我马上回来。”随着B转身走向教学楼，那根“触手”满意了似得放松下来，在教学楼透出的温暖光芒下消弭无踪。
等到社团活动结束，本还有些光亮的天空彻底化为一片漆黑，路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亮起，回家的路变得陌生起来。积雪在这干净的黑暗中隐蔽了身形，B就在这泥泞的黑暗中前行着。风尖啸着划过厚厚的冬衣，并没有带来多少寒意。那刺骨寒冷的源头仿佛位于冬衣的里面，位于皮肤之下，位于她的体内。
停电并没有持续多久，刺耳的电流声响起，熟悉的光再度照耀着灯亮起的刹那前让B感到陌生的街道。远处，有什么正闪烁着光芒。在居民楼窗户下，一支发着温暖金色光芒的钢笔斜插在雪中。B并没有伸出手，她明白自己没有捡起这支笔的必要。

绕过那支斜插在雪地上的笔，B坐电梯到了自己家所在的楼层。她住的公寓，一层楼有两户人家。而A和B从小就是同一层的两户，A住在右边，而B住在左边。“这个时候…也许她会有时间”B抬起手想要按下门铃。
声控灯熄灭，粘稠的黑暗浸没了整个电梯间，B的手按不下门铃，也没法收回。她想张嘴叫A的名字，黑暗涌进了她的口腔，压迫着她的肺部。B像是溺水者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纯粹的苦味在她嘴里蔓延开来，就像是A那天一反常态喝下的那杯咖啡一样苦涩。不仅是无法按下门铃，B难以从这吞没了她的黑暗的泥沼中挣脱出来。拼了命地移动腿部，B走进了左侧的门。似乎是抗拒着黑暗的侵入，胃袋在B的腹中痉挛着，抽搐着，就像是想要从B的口中爬出，仿佛自己的一部分已然不属于自己，想要脱离似得。B靠在玄关边的墙壁，平复了许久，那反胃感才渐渐消去。
就算A回应了自己又如何呢，自己该和A说什么？B心里其实并没有确切的答案。如果只是提出想要好好维持“朋友”的关系，那么和不和她说这段话都一样，在A冷静下来之后，一切都会回到圣诞之前的样子。至于答应A…这在B的心里从来不算是一个选项，就像两只刺猬不能相拥的那个绘本一样，伴随着温暖的必然是无法忍受的剧痛。越是贪恋温暖，越是相信自己能够避开那剧痛达成幻梦般的“美好结局”，那真正的结局就越可能是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