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哉 第二章 一针十年功(2)

赏赐下库时有清点，往后每旬均有一察，若非府中有内应，绝不能神不知鬼不觉于库房内暗度陈仓。将军府内人，除开一同长大的喜乐小花，便是从前跟着父亲的旧人，再是宫里派来的仆役，细细想来，她竟一个都动不得。拂着脊背的手停了，小花抬头，却见小姐直愣愣地看着哪处。循着目光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手中银箸落下，贴在碟上叮当一声，拉回了月融飘远的神思。“吃好了？”月融笑着捏捏小花圆润的脸蛋，又惹得人嘴嘟得老高，不由轻笑：“那便去消消食，顺道让喜乐在内院腾一处屋子来，好把库房搬来。”小花有些不解，却还是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轻轻挣开了捏脸的手，糯糯说着：“东苑的黛仙姑娘听闻小姐醒了，想过来探望，小姐可允？”说着又怕人病糊涂了记不分明，又补上一句，“就是年初您从临仙台赎回来的那位。”
临仙台乃京城最大的青楼，因内里布置雅致，姑娘们又颇有文气，甚得京中大老爷们得喜爱。上元节时，月融扮了男装，美其名曰要带喜乐见见世面。酒还未过三巡，喜乐这傻小子便跟痴了一般盯着倒酒丫头兰兰不放，直盯着人两颊绯红，索性就替其赎身带了回来。谁知回府喜乐又别扭起来，任人如何含羞带怯送吃送物都不做言语，时间久了人姑娘也就淡了心思。
而另外一位，便是临仙台仙字辈得美娇娘，名唤黛仙，弹得一手好琵琶，一曲《塞上》震了心弦，一时冲动又为其一掷千金，脱了贱籍成了自由身，气得喜乐就差写两个“人傻钱多”、“败家子孙”的牌子贴在月融脑门上了，一头扎进将军府的产业里，恨不能登时就把那银子赚回来。可这黛仙不愿自去过活，硬是要留府报答恩情，知月融女儿身，便只愿为奴为婢。

好不容易脱了贱籍，又何苦来哉再入奴籍？月融不允，也不愿亲近旁人，黛仙便只住在东苑，留着兰兰服侍，很是安分。可不知为何，对于黛仙这般谨小慎微，月融却始终放不下心，甚至曾经悔过多次当时为她赎身之冲动。听得喜乐在外求见，月融眉目里舒展了些，入目却是一碗浓浓药汁，还未展开的眉头便又皱成了一团，深吸几口气颇为豪迈地一口饮尽，一时苦得眼泪都涌了出来。
小花忙塞了颗蜜饯入口，月融皱成一团的脸才略平整了些：“什么劳什子药这么苦，胆汁儿都得齁出来。”小花低低笑了几声，捏着巾子擦擦月融嘴角残留的药。喜乐也压着笑声，拱手禀报：“这可是太医院刘院使开得药，太子殿下专门点来给小姐看病的。”“管他是谁，我再不喝这样的药了。”月融气恼，索性不管自己撑得难受，又缩回被子滚成一团，小小房内充斥着欢快的笑声。
“这么大的人了，还怕苦不成？”门自推开，笑声戛然而止，月融只恨自己不能立时晕过去，只得从被子里钻出半个身子，赔着笑脸：“太子殿下来怎得也不遣人通报一声，臣......”对上他状似微怒的神色，月融赶忙改口，“月融也好来迎接嘛。”又忙使着眼色，喜乐心下了然，自外间取了几碟时新小点搁在床边小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