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哉 第三章 恩怨终有报(2)

然草原男儿生来骁勇，北涯军迅速稳了阵脚，以鹰师与其正面相抗，遣熊师、豹师自两翼突围，虽损失惨重，却于阵前射落大将军，军心大乱。北涯一时军威大盛，立时便要趁势入城，若非武威精锐冲杀入阵，魏副将以命搏命将那鹰师主将斩落马下，北涯军将致边城何种光景，魏银风不敢想，只将一身医术用了十成十，却抢不回自家哥哥的性命。“死人肢体不全，无从收尸，血肉骨髓烂作一团，成了疫病的源头。这些在郡主眼中，可算新鲜？”
兄长死在战场，引以为傲的医术抢不回人命，若说毫无怨怼，自是不可能的，也不管魏银风那声略带讽意的“郡主”，月融声音稍放轻了些：“逝者已逝，你若气不过，拿我撒气便是。”“我是这般不通情理的人么？”魏银风嘴角生硬的扯了扯，起身开了窗，微凉的风抚平了微皱的眉头，“我只是在想，慕伯父为何怨愤如斯，竟不顾和议，明明他是最愿两国安好之人。”
月融只摇摇头：“无论父亲是否甘愿，抗旨出兵都已成了定论，抹不掉了。”说着又轻笑一声，“父亲如此骁勇大胜北涯，在抗旨不尊满门抄斩的死路里留了我一条性命，还保全了我的富贵。”甚至为显朝廷宽宏，昱国连她的郡主之位都不曾废去，还赐好些奇珍异宝名贵药材，盛赞将军英武，勉励将军遗孤，恨不能世人皆知那生战之罪人还有遗孤在世。

世间无人会喜好征战不休。两国本有意停战，却被大将军负气一战破了念想，必将集民怨于一身。然这“罪魁”已死，这些怨恨便只能落在自己这个将军遗孤身上。以她一己之身来承民怨，也许昱国陛下所希望的。曾经因着父亲得了多少偏爱，如今便也得担起多少怨怼，父债女偿，天经地义。
“他们恨我，我若死了便是普天同庆，我若不死，他们也能有复仇的念想继续活下去，横竖不亏。”月融端起茶水与魏银风虚碰一杯。若不是眼中水雾朦胧，倒真有些江湖儿女的快意豪情。他忽觉眼前这个十来岁的女孩儿十分陌生，明明还是个孩子，却对生死抱着这般无所谓的态度，恍若早已在这人间走过一趟，寻不到什么可留念的，生或死也便无足轻重。
她就好像一朵云，明明在你面前嬉笑怒骂惫懒耍赖那般鲜活，却总觉下一刻就会化作轻烟消散眼前。魏银风伸手似要抓住什么，却被月融一掌拍开，便只甩甩手腕卷了几碟糕点。“此次回京，准备待多久？”气氛莫名有些沉重，月融自蓄了茶水，浅酌一口，又是一双盈盈笑眼，却见他往食盒里装糕点的手未停过，笑意消退便多了愠怒。
“啪嗒”一声，盖子合上，魏银风提着盒子，脚腕轻扭似有起势：“你这病了几天，方起身便吃这些不好克华的饮食，于脾胃有碍。”见月融手里茶杯握得越发紧了，魏银风忽得正色，一副大义凛然的做派，“小可便委屈些许，替你把这糕点吃了。”杯子脱手，撞在门上，茶水又是淋了一地，魏银风却闪身出了门，不见踪影。“土匪。”月融微瘪了嘴，脸上却是压不住的笑，散了些许初秋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