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2)
玲抬起头来,在神坛之下重新仰望马拉德邦大教堂百丈之高的琉璃窗,心中又生更多感慨。随后她抬起石地面上跪的酸痛的膝盖,把目光投向远方。“破晓将至。”她喃喃自语道。玲至今还记得兄长陨落的那一瞬间,披着龙袍的少年天子一剑刺入赫波托斯的心窝,伴随着大地震颤的巨响,魔神与人类一同坠入泛着红光的深渊。“阿兄…”最近她时常梦到当年的景象,化为石像的汉斯,坠入山涧的商丘,与血族同归于尽的堂豪生爵士,自己脱下公主的华服,穿上属于见习修女的麻袍,一切历历在目。但更多的是一个黑暗的场景,玲敢肯定那会是将来的景象。一只乌鸦,拥有血红色的眼睛,栖在断裂的旗杆之上;泥泞之中,赫然是一个大红的唐字;震旦安西军和马拉德邦骑士的尸体堆积成山,其中还夹杂着兽人与寇丹骠骑;远处传来野兽的嘶吼,染血的口琴旁开出一朵鲜红的彼岸花……
皇叔大步穿越黑暗,但早已丧失生命,胸口的箭伤中钻出一团团蛆虫,苍白的眼珠不住的转动………每当这时候,玲总会从梦中惊起,泪水夺眶而出。这让其他的修女很是惊讶。她们不明白,这位来自震旦,以冷静优雅闻名的大主教,居然还会像孩子一样因为噩梦而哭泣。“她们不明白……”玲敢肯定,刚刚那颗来自遥远时空的流星,正是改变这一切的契机。“阿兄,请指引我吧,带我走向正确的方向。”她双手合十,重新跪在圣坛前。她明白,在黎明到来之前,教堂里的时间会很漫长…
对于马拉德邦的小巷,朗再熟悉不过了。
脚下湿滑的鹅卵石小路,周边填满青苔的墙缝,远处酒馆中传来的祝酒歌,高塔之上王族欢宴的笑声,小贵族的香水味,雇佣兵身上皮革汗水与酒臭混合的味道,构成了马拉德邦喧嚣混乱的夜景。最后,小巷尽头的一家妓院给这一切抹上一层腐败的粉色。但相比于昨天,小巷里多了一个亡命奔逃的江洋大盗。听着身后骑士的追击声越来越近,朗不禁发起了牢骚:“这帮呆瓜还是这么苦大仇深,两千块金币至于他们这么拼命吗?”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再次加速奔逃,可脚下光滑的鹅卵石路让他不住打滑。大盗潜逃的速度慢了下来,骑士追击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妈的,换成安山岩不好吗?偏偏要用该死的鹅卵石。”朗绝望的想,“要不是那该死的醉修士为了一瓶陈酿就卖了我,这会我早就在巴格达吃香喝辣了。”“我看见他了,就在那边!”几名铠甲上沾满泥泞的骑士在朗背后浮现,金铁交击之声也缓缓传来“这该死的混蛋,让他逃过好几次了。
”“这次可就不只是鞭刑了……”“没错,是绞死。”冰冷的恐惧渗入大盗的骨髓,几乎要将他扼死。可是为了生命,朗不顾一切地加快脚步,转到了马拉德邦大教堂的后门,门缝中隐隐发出一丝昏黄的光芒“是希望。”他竭尽全力,将高大的身躯挤进窄小的门缝,面孔被磨出一道道血痕,胸腔被挤压的几乎难以呼吸,视线也随之模糊,但求生的强烈欲望让朗在骑士的长剑挥下之前一屁股坐在了大教堂冰冷的石地板上。随后,一股温暖的记忆涌上心头。大盗还记得这里救济厨房飘来的香味,和其他孤儿们一起诵读经书的声音,还有在教堂广场上奔跑玩耍的日子,以及待他最像母亲的那个修女……正当他意乱神迷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虽然记忆中那张年轻的东方面孔已经被岁月刻上皱纹,但嘴角的那抹笑容依旧亲切。“你好,嬷嬷。”朗以若无其事的语气说。正当这时,大教堂的后门终于不堪漫长岁月和骑士刀剑的重负,碎成了几大块无法辨认的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