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下藏(3)
一路上凭着微弱的灯光,他开始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挟着些烟尘的寒风从他脸上划过,这时他感到自己的耳朵十分的涨热。干而冷的空气以及漆黑的街道冻得他直打哆嗦,他想到父亲现在一定是酒肉为伴吧,这时他想起了在家里睡去的母亲,他愈加愤怒了,奔跑起来去寻找父亲。
渐渐的,寒风刮去了他最后的一点力气,他似乎也终于找到了父亲,那是一个在路边台阶上蹲着的黑色身影,看来父亲已经是喝的酩酊大醉,找不着家了。漆黑的夜里他看不清,但他相信自己忠诚而又机灵的眼睛,于是他走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距离,但这时他并没有叫父亲回家,而是想到了为父亲而死的母亲,想到了母亲对父亲忠贞不渝的感情,想到了忠贞不渝的自己,又想到了他的她。他掏出一把手枪,向着那黑影连续扣动了好几下扳机,在火药燃烧而照亮的一小块台阶上,黑色的塑料袋以及其内部的垃圾四处迸溅。他的眼睛告诉他那是飞动的肉块与血,他欣慰的点点头;可他的耳朵听到了玻璃瓶破裂的声音,他不信,认为那一定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枪声在狭窄的街道中显得格外的响,费力地弹射到漆黑的夜空中去,在霓虹与星辰中被寒风拆成了好几块。可回声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这使他清醒了许多,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看着周围的楼房里的灯光一个一个的亮起,他意识到自己该逃跑了,他明知逃跑也是不对的,可身体还是停不住的向着北边疯狂的跑去,他很疑惑自己刚刚明明已经筋疲力尽了,哪里来的力气继续跑。他正本能的向着人烟稀疏的山里跑去。
跑去山里的哪儿呢?之后又能去哪儿呢?他不知道,渐渐的,路灯的光也稀疏了,他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腿还是停不下,他便一概都抛诸脑后,看看他的腿要将自己带到哪里。
不一会,他的腿感到了抽筋般的疼痛,他跌倒地上,意识到他的腿应该就是想将他带到这儿了。待腿上的伤痛缓解,他站起身来,发现自己正身处山上的一处公园,周围的步道与石阶使他格外的熟悉,一些他熟悉又陌生的回忆如万马般涌进他的脑海。这是他一天中第三次想到她,如此反常。那天的对话戛然而止,“我喜欢冬天开的花”却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他最先想到梅花,可他找遍了城中所有的树木与园林,都没有找到一树梅花。直到临毕业的那年开春,他来到了这个公园,百花齐放,可在丛丛树木中,他看到了一颗没有开花的树,这使当时的他惊讶又略显惊喜;那年初夏,他怀着忐忑的心来到那棵树下,整齐的一树绿叶使他倍加惊喜——这树夏天也不开花。毕业后的那个秋天,他几乎是天天都要跑来确认一下:这树秋天也的确不开花。秋末,看着一树黄叶整齐的落尽,他却不再惊喜,他恍然才发现她与他已不是同学,没有理由再说话,她也不再是那个她了,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这公园,人群中他也只能慢慢的淡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