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火(2)

周末的地铁还是有些拥挤，小李被人流一把推到车厢中间，车门关闭，一阵摇晃，列车运行。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地不断发生着肢体接触，所有人都很默契地保持沉默，调整着姿势以避免目光交汇，然而在这么一节移动集装箱中，小李能选择的姿势并不多，孤独感消失的同时，个人空间被侵犯的厌恶感便立刻应运而生，小李下意识地掏手机，却做不到。虽然这是城市中为数不多的多人“社交”场合之一，小李还是艰难地抽出一只手，把耳机的降噪调到最大，“令人怀念的孤独感，不，是安全感。”他想。由于身体四周都被人挤着，小李只好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偶然一抬头才注意到，一条绚丽多彩的星河在车厢顶部缓缓流淌，这是新上的灯效广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不断变化的特效文字，了解到今晚在儿童公园有一场超级星空展，旨在给久居城市的人们带来新奇的体验或是唤起城市外的回忆。
“城市之外吗？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小李心想着，点点光斑印在他仰起的脸上，“真美啊！”他决定今晚加完班去看看，只要108块的门票，一天的饭钱而已，想到在自己的安排下今天又是充实而有意义的一天，他感到非常满意。他下意识叹了口气，唉。车到站了，人群像孢子一样从车门口喷射出去。 

小李走出地铁站，看见一个陌生男人向自己走来。男人穿着干净的衬衫和牛仔裤，背着双肩包，眼神躲闪地向他靠近。小李眉头一皱，想从旁边绕过去，却被男人堵个正着，果然，男人没有说话，用身体挡住其他人的同时迅速递给小李一个条状小物件，然后顺势快步走开，淹没在人海里。小李撇了一眼手里的小物件，急忙塞进上衣口袋，环顾四周刻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小李知道那是违禁品，装有少量汽油的引爆装置，尽管曾被人用来点烟，但在当下如果被人看到要惹不少麻烦。那男人属于一个小众圈子——“红色”，现在被列为犯罪组织，其实就是一群喜欢到处烧点东西的叛逆复古主义者，小李一直很讨厌他们，讨厌这些墨守成规的老古董，那些乡风陋习禁不禁都不影响生活，为什么不像自己一样顺其自然积极享受现代生活而是要顽固地争来斗去？当然，讨厌归讨厌，小李对“红色”并没有敌意，或者干脆就不在乎这群对自己毫无影响的偏激的可怜人，他本可以立刻向警察报告并上交装置，但他还是选择先在口袋里多放一阵子，毕竟，无论如何，不能耽误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