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荒野(2)

她没来由地冷笑了一声，而后是哭。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胸脯，觉得这样似乎可以安慰到她。
草都枯死了。他想。要是没了她他还能活多久呢。他希望她快快好起来，即便那不可能。照顾她确实是一件麻烦事，然而她离了他又不行，他也不会狠下心离开她的。她终于安静了下来，半闭着眼睛快睡着了。他看了看天，云层正焦躁不安地堆叠着。
没有夕阳的黄昏。
他给自己也舀了一小碗吞了下去，然后站起身，去打一盆温水。另一丝粪臭味钻进了他的鼻子。放下水盆，他从药柜地下拿了个尿不湿。剩下的尿不湿不多了，这是个极危险的信号——意味着他得出门了。不过不急。他端着水盆回来，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好吧，这次就自私点，先给自己洗把脸吧。
他熟练地给她换好尿不湿，再把脏的那个扔进了垃圾桶。这个动作她曾经教了他很多次，可是当时怎么也学不会，后来也没派上用场。后来在这里派上了用场。他苦涩地笑了。

风刮了起来。火炉的火焰也开始躁动，然而不一会就又安静地舔舐着壶底。风从窗户灌进来又钻出去，带走了些火炉的热量。
他靠在床边睡着了。
一个明亮的梦。他梦到了他们俩刚刚相遇的时候。那时的他，正坐在窗边，就着初秋凉爽的微风，也是看一本托尔斯泰。她，齐耳的短发，水汪的大眼睛，特意挑了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许久他才抬起头，才发现面前的少女正在盯着他看。他对着她大咧咧地微笑了一下。于是他们就互相认识了。那个时代没有什么奶茶，没有什么花哨的饰品，也没有什么油腻的情话，有的只是书信的往来，以及随信附赠的几朵干花。他们在信里聊文学，聊进步，聊政治，渐渐的情投意合了。他们的家人没有反对，任他们走在一起。
那该是怎么样一段美好的日子阿。他们刚结婚，还是那么的有活力，整天整天在秋天的草原上奔跑，奔跑，油绿色在他们的身边轻柔地环绕着。她像一只轻盈的蝴蝶，一点点飞远，一点点飞远，直到再也追不上，就那么一点点地飞远去。他迫切地想要再摸摸她的手，然而呼喊过后唯一剩下的，是她回头的微笑，触目惊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