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亲
夏天临近尾声的夜里,我接到民警王大政的电话,他说七舅出了车祸,与他相撞的姑娘被送进了医院。我快步走到玄关处蹬上皮鞋,向他询问七舅的情况,王大政说没有大碍,正坐在派出所里喝花茶。
七舅横遭事故,我的第一反应和正常人无异,首先要确认亲人的安全。吊诡的是,听到七舅“暂无大碍”,焦躁感立刻袭击我,我不由得为接下来的事感到麻烦。不要批评我!乘出租车赶往派出所的路上,我向妈妈报告了七舅的事。连一向偏袒他的妈妈都不住地咋舌,不难想象她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愠色。
自打我记事起,七舅便以一种泥腿子的形态出现在我的记忆中,按照时下流行的话术,将家庭比作木桶,我既没有继承妈妈的狡黠,也没能遗传父亲的体魄,我大概是家族中最颓败、漏水最多的一块木板,至于七舅,则像是一柄斧头拦腰劈在了桶上。
我上高中时,当同龄的小伙子和姑娘们跨坐于黄河的防波堤上,在月光下接吻并拥抱,同一片月光下的我穿行于臭水四溢的夜市,在街边的大排档寻找醉酒的七舅。他总能在我赶到前喝个烂醉。彼时的我在过节时喝过啤酒,对于酒精抱有极大兴趣,我猜想七舅一定正经受着常人所无法理解的烦恼,不得已才转头去拥抱酒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