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莲】江南可采莲（番外）(3)

来人四十上下年纪，瘦骨嶙峋、不修边幅，长着一副愁眉苦脸的长相也便罢了，偏偏下巴还留着一撮小胡子，活脱脱山羊成了精。这便是这名叫“阿沐”的少女口中的师父“袁半仙”，平日在城隍庙门口支个摊算卦为生，兼顾做些驱邪捉鬼的差事，“半仙”是街坊邻里送的诨号，意指此人时灵时不灵，做事不怎牢靠。而时灵时不灵的原因，其实不在于袁半仙，而在于他的徒弟阿沐。
说是师父，本谈不上拜师学艺。“袁半仙”原本是个捉妖天师，阿沐是他十来年前游荡到笠泽时从一群山精野怪中解救下来的，当时他出于职业本能，打算收了那帮妖怪炼丹，谁知六七岁的小姑娘忽然跪下来磕头，称自己是这些山精野怪养大的！还絮絮道出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
袁天师出自捉妖世家，据闻先祖曾经屡次被妖仙所救，还得一宝物莲子庇佑，才能子孙延绵、平安顺遂，是故祖上有训“不得与好妖为难”。小姑娘说得头头是道，他自然不能违背训示，于是放了妖怪们。而这孩子的经历却过于奇异，出于半是探究半保护的目的，袁天师便强行将小姑娘带在身边。此后二人以师徒相称，无非是他借助这个孩子与妖魔鬼怪特有的联系方便行事，遇到小姑娘认定的好妖，袁天师也能大手一挥，得饶人处且饶人。

十余年来，师徒四处游历，几乎走遍大江南北。所到一处，替人占卜算卦、驱邪避祸，日子虽不至富足，倒也算自在。阿沐渐渐长大后，也有自己的营生。到各大酒楼说说书、给戏班子写写词，亦或是借着看摊子的当口，卖点糖果小点，姑且算是赚些零花钱。
阿沐口中的故事，多数取材于她曾遇到过的妖鬼精怪。模样姣好的少女，言谈举止皆异于常人，是故有儿女的街坊人人对自家孩子耳提面命，要求对其敬而远之。此时随着袁半仙一道来的，就是方才那少年的母亲谢氏，而那个哭着跑回家的少年，正躲在他娘亲身后，露出半张脸来——
谢氏大娘对自家儿子恨铁不成钢，对这整日装神弄鬼的“妖女”自然更是鄙夷，从孩子那里了解来龙去脉之后，便气势汹汹去找了正在屋里躲懒睡觉的袁半仙。
“我不过出门半日叫你看一下摊子，怎的又把人吓哭了！”见阿沐已经摆出乖巧老实的模样，袁半仙索性借坡下驴，捻着胡须不紧不慢地数落，“正经本事没见你上心学，净玩些上不了台面的把戏，我真是早晚被你气死。”
谢氏大娘翻着白眼心想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却碍于袁天师的邪门本事，不敢随意发作，只得强压着内心的怒火，不耐烦道：“袁天师啊，我讲一句不中听的你可别生气，你说好人家的姑娘，哪有这样日日抛头露面在外闲晃的，将来怎么嫁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