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3)
她想起小学课文里杨绛先生的话,那是一个幸运者对不幸者的愧怍。
于是愧怍一并叠加在疲累上,压得她喘不过气,压得她周末回家就把时间泡在竞技游戏里,胜利的快感转瞬即逝,失败的痛苦则对疲累再做个平方。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连游戏都打不好时,她大抵就真的是烂透了。
但那也算不上什么,正如这场思绪的起始,终究都是过去的事,终究已经结束了。
星期五的傍晚,被这一周的时间和阳光燃烧殆尽的灰尘飞散漫天,黑暗如掠鸦濒近,万千稠密的羽毛化成紧压于城市上空的云团。薄暮在地平线上翻涌起铅色的尘嚣,烟气被风摇的歪歪扭扭,没入夜幕。
每周枫都要在这里等待发往郊区的长途汽车,这是个不起眼的街区,一条漫长的街道通往未知的远方,两边只有来来往往的车辆,没有学校旁高耸的写字楼,没有摇曳在商业区的霓虹与灯彩,只有拉紧衣服疾走的行人,和快车上抛落一路的瞬光,亮的像洒溅的铁水,转瞬间便化作丑恶的尾气消逝了。
车站有两个进站口,一边坐席,一边站席,理所当然地,前者排满了人,而不排队却能有座的小技巧便是排在站席第一位,守在进站口的保安会先让坐席的人上车,在车上座位要满的时候拦住人,再让站席的人上车,这个计算往往并不精准,运气好的话总能在最后几排上找到座位。
前一辆车已然坐满,走站席入站的乘客大多赶时间,也不怎么排队,来一辆车便会挤上去。长途汽车十分钟发一辆,而在每次发车前,总能看到原本空空如也的过道被拥挤的人填满,甚至车门都关不上,像个拥挤的沙丁鱼罐头。
枫带好耳机,短暂地闭合眼睛,让眼睛的痒痛暂时缓解,一边默想今天回家要做些什么。
母亲病在了工作单位,父亲在外地出差,今天晚上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本来倒也不算什么吧,只是这周格外的想有人能陪在自己身边。
不期望什么补上的生日派对,只想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吃晚饭,枫从来不会对“弥补过去”抱有希望,她只是向来对未来没有希望。不会有第二个黑雨场,就像不会有第二张满分的化学试卷留给她去拉起平均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