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的无聊故事之四】《如何在一天之内吃完红豆面包》(6)

“啊，这么形容的话，那可能不止一只呢，”他依然用笑容隐藏着他认为能深埋的思绪，“它们一前一后撕咬着扯拽着我，只是我身后这只可能上了年纪，牙齿有些松脱，我才选择前行时转身面对，把我的正面献给这家伙。”
“献给？”
“献给。我可能已经被疫病缠身了，如此长久的不规律饮食早已损害了我的胰脏。只是它现在是病灶还是脏器属于不定数，这也是两只猛兽仍在撕扯角力的原因吧。”他诉说着他的困境。
“可是你为什么选择转身面对这只英武不再的老家伙呢？”我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它老了呀，”他不加思索地回答，“浑浊的眼球和松动的虎牙是年老体衰催生的温柔。若痛苦不可避免的话，我甘愿直面这值得些微同情的痛苦。”
真是个可怜的人啊，我想。此刻的他，一定身处沙漠正中央，在他所背对着的他前进的方向上，他面对的是曾渡他至此的绿洲，背对着沙漠与丛林的边界，那里有河流滋养的森林，但森林对他来说更加遥远，毫无遮拦的艳阳炙烤着每一粒金沙，燥热的狂风捧起一抔，吹打在他被灼伤的脸颊，更加刺痛。刺痛到恍惚中他错把那些沙子当成了水，从脸上将它们抹下，装进水壶。在他口渴之时倾倒水壶，那便成了一个沙漏，金沙在空中变凉，记录着他所剩下的时间。但他并不以此为意，吐出倒入口中的凉沙，远处因水蒸气而摇曳的绿洲在他即将干涸的视线中模糊，于是他看到了更多的水。

绿灯亮起，骆驼们在他的视线之外等待，他面朝着我向我退了回来。
“可它不需要再在视野里确认，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撑扩着舒适区。你些微的同情只是它拱手相让的多余怜悯。只有经验老道的猎手才懂得温柔的捧杀。只会沉浸在既定的安慰里，你就是水沸腾之后再也无法跳起的青蛙。”我说到。
他缓慢向我走来，并非是沙漠边界的丛林掠夺了他的心神，我的言语催生了他的犹豫。也许他开始相信这只年迈的掠食者才是将他拖入致命陷阱的那一个。然而，“这破屋，一砖一石也是我自己铺就的嘛，它们带来了新的痛苦却尘封了旧的痛苦，毕竟时间也会洗涤一切。这些痛苦在回忆里并无刺痛，它们的影响甚至抵不过一个降调的音符，我哼着它们为我谱的歌，壮了胆，用头撞开我背负的砖瓦，把碎石铺在我所背对着的前进的道路上，”他如是说到，此刻我明白，那只老老虎的钝牙已然深深嵌入了他的血肉，牵扯着神经，“所以我所处的温水哪怕逐渐升温，以至我最终都无法逃脱，我也一定在着逐渐滚烫的温水里留下了最曼妙的泳姿吧。就像这深夜，我领着我的猛虎，在红灯亮起的斑马线上跳着象征毁灭的舞蹈。啊，我不是在赞扬毁灭后我所留存的图像。它们只在乎我的血肉是否鲜嫩多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