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舒(2)

可他终究只是博舒不是伯牙。我也不必成为他心目中的钟子期。 高二文科班第一天，老武念起了“治大国如烹小鲜”，在配钥匙的另一边，我跟豪气云天操着渡口话的浪嵩一见如故，心想这睫毛大眼也算是一方人物。
那时我被彼日同桌两面包抄，据后者五年后的回忆当时我曾多次凛然正色劝她不要在课上吃东西，一计不成反而想拿吃食贿赂拉我下水，不过后来随着一声胆寒的“后面立着去”，我讶异地看到了博舒。
他步伐极慢，佝偻着腰，如踏着木屐小鸡啄米，每一步，皆如凌波微步，只是愣神的功夫，眉宇之间却有一股轻盈。我只瞥了一眼，便大为惊骇，原来他镜框换成了黑边，头发已然卷了起来。
在那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只有我傻乎乎的花了两天周末将《滕王阁序》倒背如流，劫后余生地坐了下来。 当我回头望向博舒的时候，他眼神里的刀锋已然隐匿，就像大海里沉下去的一颗石子，风平浪静又悄无声息，只是我站在嶙峋的怪石上听见一声叹气，一个古亘而苍远的魂识对我说“那么拼命做什么。” 
打那以后，我便成为博舒走读的自变量，我们俩成了老武手中两批相互噬咬的狼。我紧张地想吐，尽管赢多输少，可博舒，依然对一切那么漫不经心。他不会像我一样好管闲事，也不会轻易说是或不是，更不在乎一切为了切近目的所要达到的手段，他讨厌手段，只在乎目的。

最终，他终于在高考那场长跑中赢了目的，他仍然是自由散漫的化身，因为他的坚韧，他后来被叫竹叶青，竹叶青，应阳而暗长，承露而不湿。 
毕业那年，没人记得老武的四大金刚，也没人记得我和博舒还有浪嵩、希哥、大哥的华山论剑，一切尘埃落定，而时代终究有属于自己的笑傲江湖。 
大一，东方明珠前的渡轮上，博舒有些写意的蜷发，和着他放荡不羁又舒心自敛的笑容，释放出迷人的野性，他冲着我比耶，身旁则是一个女孩无奈且懊丧的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和博舒“毫无默契”地放声大笑，那是心中对既往的执拗。 博舒说未来他不会留在上海，他的目标仍是人大。倘若不成，他将安居江浙，从桃花岛中隐没，在碧海潮生曲中淡去，宛若不系之舟。
“如哥！如哥儿！真的是你啊如哥儿！”前不久，我接到了博舒的电话，电话那头，儿化音中透出的温热，依然如八年前般澄澈。 有的人，终要将他的人生，活成武侠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