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白】沉香屑(23)
元稹伏在枕上浅眠,白居易侧卧在绣塌上酣睡,月光在他们相牵的手上裴回。
梦里闲潭落花,鸿雁长飞,依然度不过黄泉碧落,千江清辉。
三日前,刘禹锡,柳宗元和韩愈三人发来电报,说大约今天抵港。早上元稹趁着白居易出门去接三位老友,张妈携着几个仆欧去拜妈祖娘娘,元稹独自穿好衣服,嘱托新来的小童仆叫了一辆黄包车,从后门溜了出去。
他撇下黄包车,沿着山道踽踽独行几步,心中却未感茕茕。后山花色也葳蕤,只是他从前只顾着匆匆行路,未曾细看过。
他看够山花烂漫,才回身坐上黄包车。拉车的是个小四川,说着国语,问他要去何处。
元稹捂着口鼻低咳了许久,哑声道:“去码头,吾有贵客需相迎。”
那头的白居易在港口等了半日,才接到三位同窗。自毕业后,几人还未曾相逢,而今重聚,叹世事如流水,洗去一身浮躁和半幅少年气。四人俱红了眼眶......
“梦得!子厚!咳咳......韩退之!”
元稹的声音穿过码头的熙攘人群,天边浮云散去,日光渐明渐亮。元稹站在光最盛处,向四人挥手,恰如同学少年时。
傍晚时分,元稹又急病倒了。他环望了一圈身侧几位旧友,慢慢倒下,嘴里呢喃道:“留不住了......”
他听见他们在喊他,字字真切。
“微之!”
“微之!”
“微之!”
“微之!”
元稹长长舒出一口气,那口梗在心口多年的郁结之气。元公也好,元少爷也好,都仿佛是偷来的称谓,不属于他。
只有微之,存着他的梦,他的想,他的一腔豪情与热血,他们那段“且作花间共醉人”的少年岁月。
“微之的病......”
“回天乏术......”
柳宗元坐在床尾削苹果,他的身子也不太好,纱布口罩下的脸也无血色,泛出些青。他踢了一脚身侧答话的刘禹锡,咬着后槽牙对韩愈道:“你们两个少说几句,别让微之听到了。”
白居易端着水走过来道:“他的病,他比我们更清楚。瞒也瞒不过。倒是你,快回去歇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