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的地方(15)

暑假结束的前一个星期左右，家里的稻子熟了，又将是一阵忙活。光靠自己家的一家人，人手显然是不够的，所以当地村民的策略就是互帮互助，因为田里的稻子并不是全部在同一时间段成熟的，前后就差那么一个礼拜左右。往往都是左邻右舍的先帮成熟早的家里一起收割，完了再去其他家，人多力量大，干着也没那么累。等到了余成家收割时，吃饭都得坐两桌，这一行为在当地称之为帮工还工。妇女们都是人手一把镰刀专门割稻子，男壮劳力就是不停的将割好的稻子抱起狠狠地摔打在专门的大木桶上，当地人称之为扮桶，通过不停地摔打，谷子就被分离下来。这个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干下来的，摔完一天稻子下来，两个肩膀和手臂都是生疼，好在都是青壮年，晚上喝上二两烧刀子，吃上几大块肥肉再睡一觉，第二天照样继续干。每逢当地收割稻子时，四处的田野里就是一幅幅美丽的油画，戴着草帽埋头割稻子的女人，甩开膀子摔稻子的男人，弯腰背稻子回家的男人，专门清理稻草的爷爷奶奶辈的老人，太重的活他们可是不方便做的，三两顽童在田里到处搜寻着蚱蜢的踪迹。
余成上午是跟着去田里，收稻子这活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在大家休息的时候提着茶壶和碗来回走动。除此之外就是专心找蚱蜢，他喜欢捉到后将它们的翅膀掐去一半，当然，蚱蜢那强壮的后腿也是要去一半的，这样它们既不能飞也不能一下蹦老远了。他有个专门装蚱蜢的塑料瓶，用绳子在瓶口绕了两圈并系在腰间，一上午时间，就是大半瓶。他抓这么多倒不是要给它们来个油炸当下酒菜，而是给家里的鸡准备的荤菜。家里的鸡平时很少放出鸡舍，自然也很难吃到这些美味，偶有一两只倒霉的蚱蜢不小心蹦跶进了鸡舍，所有的鸡都会围上去，至于是哪只鸡吃到了，这就要看运气了。

母亲在家里忙活着两桌人的饭菜，一个人肯定是很慢的，看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田里割稻子的邻居家大婶就会提前回去一起帮忙弄着灶台上那一摊事。中午时分，大家都回来洗把脸抽支烟喝口茶歇一歇，等着一会开饭。背回来的稻子平铺在院子里的地上，村里人不管家里房子怎么样，院子里的地基本都会选择硬化，这可真的是太方便了，首先不用雨天满脚泥晴天一身灰，其次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硬化后的地打扫干净就可以直接晾晒很多东西。父亲还顾不得休息，趁着这会太阳正好，不停地用木耙子将地上的谷子归拢又散开，这个活到了下午可就是余成的专属了，下午的时候他就只能在家翻晒谷子。他拿着他瓶子里的蚱蜢来到鸡舍，倒出来一些扔进去，所有的鸡都冲了过来。冲的最快的就是那只曾经啄过他的大红公鸡，尾巴上的羽毛翘的老高，鸡冠硕大，奔跑的时候不停抖动着。等他把瓶子里的蚱蜢全部喂完，只听母亲喊了声“开饭喽”。
二年级的一个周五，学校老师在每周五的师生大会上重点强调了每个学生回家都要跟家里大人通知明天家里派一名代表到学校开会，务必传达到位。其实村里是有大喇叭的，只是自打余成记事以来就没响过，不论刮风下雨分散在三个地方的大喇叭就那么一直呆呆地挂在树上，默默注视着这个村子的一切。当然，各个队的队长也是逢人便通知明天各家派代表开会的事情，学校让学生回去传达也是为了加强对开会的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