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游(8)

“爷爷……”杨达华虽然从未见过自己的爷爷，但看到身前这位老者花白的头发和微微佝偻背影，他不禁失声唤道。
而他身前的那个人一动未动，佝偻的后背直挺挺地伫立着。伫立在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军绿色装束的年轻人们中央。
那些人，手中高举着“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标语，嘴巴一张一合地不知说些着什么、眼神恶狠狠的朝向着自己身前的这位老者、肢体也充斥着不善的言语……文革时期，许多从海外回国的科学家看到这幅大标语不寒而栗。几乎所有的从海外回国的人都被怀疑成“特务”。那期间流行的口头禅是“海外归来是特务,监狱出来是叛徒。基本如此。”
而此时此刻的杨达华，不也正置身于此情此景。没有约束的社会舆论，就如同批斗大会，被商业价值替换的新闻真相，引起千夫所指。

杨达华在这一刻感受到当时的爷爷是多么的煎熬，多么的孤独，他想冲过去牵起老人的手。可现在的他面对身前的人群却一步也迈不出去。
他想起有一天，幼儿园放学时，他哭闹的很凶，质问着父亲：“你是不是大骗子，为什么要骗我说爷爷叫林鸿？老师告诉我们子随父姓。其实我是不是没有爷爷，你编出来哄小孩？”
蓦地，父亲的神色变得坚毅起来，捧着自己的双颊说：“你爷爷就叫林鸿，这两个字你要记一辈子！”随后回家他还翻出了一个积满灰尘、纸张泛黄的笔记本，并从中抽出一张黑白照片郑重其事地向我宣布：他就是你的爷爷。当时的我欣喜若狂，小孩子哪还管什么子随父姓的事情，开心地夺过父亲手中爷爷的笔记本翻阅起来。里面大多是抽象的二维文字，也许只有他自己能看的懂吧，只有扉页画的一个沙漏，让童年留下了不经意的深情，滋生的记忆让老人的背影和周遭的横幅消散了，只留下父亲抱着年少的自己坐在细腻的沙粒之上和一片一望无垠的荒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