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集(2)

我拼命地挣扎，想抓住身遭的一切，以至不落入身下的深渊。然而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暗、黑暗和那只眼睛。不，是洞，一个没有底的洞，里面散发出来的只有更黑的黑，我只能蜷缩在这个光滑井口的边缘——下面是深渊万丈，上面是万丈深渊。无力的下坠使恐惧感越来越强烈，体内开始躁动，我的思想又变得混沌无序起来，视野渐渐模糊、扭曲、黯淡，我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扭动着身躯企图让体内撞击着我的物质回归有序，去思考如何摆脱巨眼的目光。在视野短暂消失片刻时，我深刻体会到了洞口上方的那股暖流，我将身形变得扁平以充分沐浴着这股暖流，可身体急速膨大，体内所有的粒子放弃有序的轨迹，加入布朗滚烫的热汤，粒子连续极速地撞击生生刻画出我的身形。在剧烈的疼痛感袭来和有序的意识消逝时，我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我还在向冰冷的洞内下坠，它就像是我无可避免的事件。
当我再度醒来，体内的躁动已安分下来，但身体内壁还在隐隐作痛，疼痛使我能感受到身体的轮廓，我的存在，它好像由于刚才的吸热过度，应激自动变成了纺锤型。一股恶寒从身下袭来，我下意识地看向身下——身体以一种恐怖的视觉冲击扭曲着，那只巨眼直勾勾地瞪着我。我无奈地闭上了眼，让黑暗直面我，我知道，我失败了。

随着体内物质的线性运动越来越慢，越来越僵硬，我的思考变得越来越困难，越来越难以成线，只能依靠断断续续的恐惧感和记忆苟延残喘。那种面对死亡的无力感蔓延了我的每一寸躯体，我的视觉随着间隔时间越来越长的思维断断续续的，不知道在何间断处，我将彻底看不到任何光明，感受到任何疼痛和温暖。不知为何，面对死亡，那种黑暗、巨眼、寒流、疼痛和下坠的恐惧感如此亲切，我贪恋这种感觉，我存在的感觉。是啊！我的身边并非一无所有，有我，有我存在过的痕迹和历史。
怀着不知何处会再次失去意识的紧张，我再次试图将身形延展成扁平状，找寻那能克服下坠的粒子，微弱的暖流缓缓浸润着我，体内的粒子跃动起来。我开始思考为什么它可以向上跃动？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同？当它碰撞我的下壁，它会向上运动；当它和另一个粒子碰撞，另一个粒子会向上运动。可我的周围什么都没有。我立即打消了这个想法。身体还在不断下坠，意识间断的频次越来越长，思考能力也在下降。只能试试了，我将身体中部挤压起来，形成了两个空腔，用想象极力地模拟出两个空腔内部一样的形式——我创造出了另一个自己，以便在我们相互撞击时都留存出意识。毕竟，一个会落入深渊，一个会升入温暖，而我们并不知道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