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和弦(15)

“计划很顺利，那三个混球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不重要了。”斓胴的眼睛罕见地失去了光芒，整个躯体变为深紫色，她卸下外骨骼，瘫在仪盘旁，像一坨将死的海绵，十条腕足无意义地飘动。
轨道舱的高度迅速下降，在逐渐稠密的大气中化为一个火球，从远处看是一条橙红色的流线。舱体的绝热处理算不上好，最外层的涂料因一千余摄氏度的高温开始发黑剥落，然后是脆弱的铝合金外壳，这层外壳很快便不堪重负地化为高热金属蒸汽，这让红色的火球过渡为黄白色，金属蒸汽很快散尽，火球再次恢复成橙红色。接下来是轻质纳米陶瓷陶瓷与高韧性工程塑料，这层材料不久后也在急剧攀升的高温下出现细密的裂纹，在舱外温度达到两千摄氏度后，这层疲惫不堪的材料终于在不到五分钟后分解殆尽。
这时，舱体蒙皮和夹层内的特种纤维暴露在大气摩擦的超高温下，石墨纤维和石英纤维很快脆化，但得益于所在高度，大气并不稠密，这层纤维材料依然能够保护轨道舱。
舱体下降至平流层，很快进入黑障区，这时所有形式的地面导弹防御系统和拦截系统对飞船失效——这也是最终判决，离开黑障区后的舱体已经达到收尾速度，没有任何一个拦截系统能够锁定这个速度级别的飞行器——挽钟奏响了。当然，轨道舱很久之前在轨时就已与下方断联，没有蛸能预判它何时下落。

舱体进入对流层，纷乱的大气使轨道舱的姿态发生轻微改变，同时又让大量舱体材料剥落，这时的舱体已经只剩下强度最高的骨架层和底部那根燃料棒，质量只剩下原来的四分之一。已经不需要考虑内部宇航员的问题了，哪怕形态完好，最理想的情况是已被煮熟。
终于，撞击发生。降落区域不出意外是一片位于冈瓦纳大陆西侧的森林，恰好落在北回归线上，没有参天大树，对坠落物阻碍极小。舱体以十马赫的高速与并不致密的湿软土壤接触，将相当于十万吨TNT当量的动能倾泻而出——如果是一颗小型核弹或者是真的十万吨TNT，或许没什么，但这些能量完全朝着竖直方向释放——地面在气贯长虹的舱体面前彻底化为一摊软流体，它轻易钻入到地下数百米，随后引发了一场剧烈的连锁爆炸，最近的直径数千米的岩层瞬间汽化，稍向外一点液化为流体，地面强烈隆起，然后塌陷。
但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它引燃了深层的煤层。事实上是引爆而非引燃，地下存在巨量固态煤和大规模空腔、以及空腔内的易燃瓦斯，舱体撞击引发的连环反应让它们交相呼应，爆炸此起彼伏，规模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高，逐渐向外围扩散。它们是一堆易燃的玩具，是经历远古轮回的或粗壮或脆弱的蕨类和裸子类，在千万年的沉寂中静待一次彻底的升华。它们迎接着，叫嚣着，怒吼着，狂欢着。像一场地狱的舞蹈，是极大限度的毁灭与极大限度的疯狂，它们以这种方式宣布自己才是陆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