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体奥米加(3)

她的丈夫在另一头一言不发，默默地听着。他并不惊讶，好像对这些已经模糊地预先猜到了个大概。
待她说完，又缓了一会，他用几乎是恳求的话语对她说：“我知道你承受了那么多……对不起。”
这是她们夫妻彼此的默契。其实她知道他会说什么，他也对她要说的大多能提前想到。
他给她说他们的孩子现在过得很好。他为他们的孩子找到一位奶水很多的产妇，随便挤点就够他们的孩子和她自己的孩子都喝到撑。
他说他们的孩子多么健康可爱，他工作的空隙都要去看一眼，从家政的手中接过来抱一抱，逗他笑；他说他们的孩子和他一起等着她回来；他向她保证老婴儿很快就会厌倦这种游戏，转而去找其它的乐子，那时她就可以回国。
就算要暴怒，也等着其他国家先翻脸吧……这样他至少不会把矛头指向我们的国家和人民。他用一些暗语很隐晦地表达了这个意思。
其实不用他说，她也知道。
“我们的孩子，他还需要长大啊！”他说，
“至少，至少要这个世界仍然存在，仍然在运转，他才能长大啊！”

“想想我们的人民吧，我们既然处在这个位置上，就必须为人民的安全牺牲自己的一些东西……哪怕是尊严和人格。人民值得。只要他们选择了我们，我们就不应该辜负他们……”
一股苦恼梗在她喉咙里。
他是真心实意地爱着他的人民。但是……
她哭着骂了她的丈夫，并挂掉电话。
悲伤使得她不再那么光彩四射，但仍然美丽。
她又走到那个热爱cosplay的老婴儿身边，忍着厌恶继续给他喂奶。
她因为她丈夫的某些优点而爱上了他，但此刻那些优点的一体两面也恰是他的缺点之所在。她恨他的软弱。她恨他既无私又自私，她恨他既自私又无私。
三
天微微发亮的时候，在卡车的晃动中，我醒来了。
我现在身处另一座城市的边缘。卡车司机下车抽烟的工夫，我跳下车。
这里看起来比实验室附近繁华。干净的玻璃橱窗，很多人来来往往。
我必须学会如何像一个极普通的社会尘埃一样生活。
越普通越好。
做一个被社会忽视和遗忘的存在，才能不被实验室抓回去。要避免一切显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