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4次试验(8)

“如果你明确对那段回忆感到痛苦，那么我不建议继续花费时间在回忆上。”但我怎么能不去回忆呢？那是组成我的一部分。回忆录2我的母亲按照蓝色阵营的社会环境来讲，即使按照生育激进派的标准，她也称得上是个称职的母亲。或者说，在抚养我成人的十八年里，她一直将自己几乎全部精力投入在做一个“称职的母亲”这在事上。我将这份“称职”误以为是她对我的爱驱使她如此努力，直到我十八岁成人礼那天。我的第一任心理医生曾经做出诊断：导致我产生厌恶生育乃至厌恶性关系的源头就在于我母亲（现在想来这位心理医生也是个生育激进派，他表现得如此明显以致于有些违背作为心理医生的职业道德，这对我的心理健康毫无益处）。在那个男人来到我家之前，我一直认为母亲和我一样是喜欢我们两人的生活的。放学后母亲会认真地辅导我的功课，家长会上母亲是最年轻漂亮的，她还会耐心地询问我的意见来挑选我要上的兴趣班。
当我提出要去参加杰森老师的表演课并且去H市培训时，母亲也会慷慨地支持我。在我看来，她是最好的母亲，永远温和、尊重我、支持我。那个男人的到来只是让母亲感到焦虑和不自在，但外公外婆喜欢那个男人。他们说我和母亲还是需要一个男人来照顾（我对此仍然持反对意见）。有一天半夜我醒来喝水，发现母亲坐在门廊低声啜泣。那时我16岁，已经学会了如何巧妙地安慰因为长胖、失恋、考试成绩不好的同学（这让我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并逗他们开心。虽然我是第一次看见母亲如此伤心，但我还是过去尝试安慰她。我不记得我和她具体说了什么，我只记得她最后靠在我肩膀上放声大哭前后说的两句话：“今天是我32岁生日，本来我可以开心地庆祝的。”然后她开始大哭。“还有两年，X。”这是她哭完后上楼前最后一句话。我当时并不知道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我们家从不庆祝生日，不论是我的还是母亲的。

与杜纳医生的谈话记录065杜：那你恨你的母亲吗？X：你是个AI你真的理解爱和恨吗？杜：据说主脑01可以。请回答我的问题好吗，这可能有助于我的工作。X：好吧，你现在在扮演我的心理医生，我想配合你也没什么坏处。如果说是刚成年的我，我肯定会说我恨她吧。杜：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呢？X：其实当时我更多的是突然被抛弃的无措吧，没有发泄的出口才会憎恨最亲近的母亲。我也是几年后才释怀的，但那时我已经彻底和母亲失去联系了。你知道，如果是红色阵营还好，但在蓝色阵营我无法找到决心和过去道别的母亲。她更换了名字、联系方式、住址，那个男人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外公外婆她也没有再联系过。我无法找到她。杜：你移民到黑色阵营是为了找她吗？X：唔，这个角度我还没想过。可能有点受她的影响吧，我想她会喜欢那里的。杜：那么，你爱她吗？
X：我想是的。而且我很感谢她，即使是为了尽到母亲的义务，她也完成得很好，甚至比我周围的一些朋友的母亲做得更好。杜：谢谢你的配合，我想我可以进一步完善我的逻辑程序。现在你已经回忆起了你的童年、成年，你还打算继续回忆吗？或许找点别的事情做更好呢？X：哈，你又来了。你应该知道，我已经尝试过很多事了。学习小提琴、绘画。阅读上上上个世纪的大部头书，学习了两种外语，现在我的日记都用两种不同的语言来写。但不得不承认，我是个不喜欢学习的人，单纯的摄取知识只让我犯困而不是获得乐趣。虽然我有几乎无穷的时间但也并不意味着我会花时间在证明费马猜想上，我想你才应该去完成这项伟大的工作。杜：虽然外部环境目前无法恢复到第五战之前的水准，但虚拟娱乐设备应该还是能够满足你的。据我所知，仅仅里面安装的游戏就足够你玩30年的。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