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为大地守夜（3）(2)

他努力把注意集中到路况上，但路旁的树就像无数奔向示威者的新成员，狂热而迅速地与云浩的车擦肩而过。他开始幻想，灾难进行时人们会是什么样子？很快他发现自己无法想象。也许是因为自己太老实了，想不出冲突的场面，他安慰自己。也许很快就能看见了，他想，灾难来临的时候哪里会有秩序呢？
车窗外的平原上，草地与农田交错出现，像巨大的棋盘。这应该是象棋，他想，中间的国道很像楚河汉界呢。他惊讶于自己审美的能力许久之后死灰复燃了。我也是热爱生活的人了，他对自己说。
他始终与前车保持固定距离，能显示他仍在继续前进的只有绿化带和草地与农田的交替。这也是能标志时间流逝的参考物。
很快，他到了。
湖并没有云浩想象中的那么大，但远处仍然能达到水天一色的程度。
湖中央建起了一个平台，聚变反应堆会直接建造在其上。
虽然云浩是衡水人，但他也已经十几年没来过衡水湖。湖边长了一圈浅浅的芦苇，他印象里缓慢升到步行道的土坡被混凝土堤坡取代。湖旁的公园已经被夷为一片平地，偶尔探出的水管和钢筋残留像战争后的残肢。远处的观鸟台正在拆解。巨大的钢铁骨架仍能看出蛋壳的大致模样。横穿在其中的木质结构已经被全部剔除，杂七杂八地堆在“蛋壳”巨大的混凝土地基旁。大型器械正在拆除钢铁骨架。他们像截肢一样小心翼翼地截下一段，放下，截下一段，放下......切割的噪声真像观鸟台最后的哀嚎。

云浩还记得他上次来时就站在这个观鸟台的二层看日落。
他继续走着，到了自己的移居地。这一片空地已经清理妥当，放眼一片四方的光秃土地，被石灰白线分成若干小格和横竖来往的小路，用牌子标识着坐标。白灰不久后会被栅栏替代，因为灾难后的尘降很快会掩盖白灰。每个格子放置四顶帐篷绰绰有余，剩下的空间还能堆放一些杂物。
格子的每个角都竖起来一根杆子，在两个高度各固定了一个漆黑色的金属凸起，用来固定“太阳光纤”。
他能想象出那时的情形：在灰蒙蒙的尘暴里，“太阳光纤”放出不算耀眼的光，但能让他感受到温暖。在一定距离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将变得高度虚化然后消失在视野里。但他想象不出临界距离。也许五米，也许十米？也有可能更近，但那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见到自己的移居地他就已经满足了，赶在日落之前离开了衡水湖。
生活还得继续，他还要继续工作数年才能搬来移居地等待灾难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