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吃人的怪兽(3)

吃人怪兽张了张嘴但没发出什么声音，它的眼睛紧紧地盯住我，竖瞳里满是惊异。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它说道。
“何以见得？”
“别的人见了我，总是要跑的。”吃人怪兽无奈地摇摇头，“那样会激起我身体的野性，把他们追上了，避免不了要撕咬一番来解解气。”
“他们是怕被你吃掉，而我不怕。”我说，“或者说我也有害怕，只是有更大的恐惧等着我去面对。相比之下，我更情愿来应付你。”
“什么样的恐惧？”吃人怪兽好奇地问。
“对于生活，无趣、无意义、无力改变且无法逃避的生活。”我说，“你恐怕很难会理解。”
“还是给我说来听听吧。”
吃人怪兽用它的大爪子抓起杯子，浅浅地饮了一口酒。它眯起眼睛，细细地在口中咂摸着那淡褐色液体的味道。
于是我向吃人怪兽述说起生活里那些让人无法忍受的事。比如我在工作岗位上的可有可无，不过更让人骇然的是，我的老板大概也正在这么想；比如我形同虚设的婚姻，某种意义上，妻子不过是与我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而已；比如总有人劝说我生个孩子就能改善我与妻子的关系，但想到如今自我的惨淡，我便不忍再让一个新生命重蹈覆辙……以及还有其他种种让人沮丧的事，它们一同构建起了我的人生，又像一场不可遏制的洪流，冲毁了全部的我。对现状的无奈让我陷入麻木，但有时我也试图着反抗，却又会因某种突现的变故而丧失了积蓄的力量。就像现在，我就正困顿于流行感冒带来的头痛与鼻塞中。

“我想我还是能够理解一些。”吃人怪兽说，“有时候我也在想，除了睡觉和觅食，我的日子里似乎还缺少了什么。”
“如果你理解我，那就请吃掉我。这是对我的一种尊重。”
我朝吃人怪兽举起了酒杯。
“是当那么做。”
它也举了起手。“咣”，两个杯子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过，我觉得你非是纯粹的野兽，应该拥有享受饮食之美的权利。你可以学学人类的手艺，先用火烧熟我，再慢慢品尝我的肉体。至于烹饪的方法嘛，油炸，或者红烧，都很好。总之，不要吃得再那么残忍，不要只为了填饱肚子而吃。如若你愿意，我这就把厨房借给你。”
“我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了，有些事情也在慢慢了解。唔，红烧和油炸嘛……那样挺不健康的。”吃人怪兽不无忧虑地说道。
“那就清蒸，或者直接用我来煲汤。现做现吃的话，味道会非常鲜美。不过我这里没有可以盛得下整个人的笼屉与锅，你需要先把我肢解，就是一截一截地切开。你可以先吃掉我身上的某一部分，然后把另一些用什么东西储藏起来。比如冰箱，喏，就是那个像柜子一般的东西。”我耐心地劝说着吃人怪兽，好像这是一件它需要极大勇气才能做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