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古风歌手和她的雨霖铃》(2)

今早，他又听见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然后隐约是女性们清脆的交谈，因为雾气太重，瞧的不真切，听的也不真切。但照往常时候，是有人要过河了。他扬起搪瓷碗把剩下的两口粥喝完，然后把半拉馍和辣椒装进饭盒，站在亭口，朝汽车喊道：
“是要过河的人吗？”
汽车启动，尾灯逐渐隐在雾中。
“是。是杨师傅的店吗？”隔着雾气传来清亮的女声，老杨感觉有些熟悉，但又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是嘞。老杨摆渡，八年老招牌嘞。是几个人？我看是大船小船。”杨船夫走近女人，打量一眼，原来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雪白的肤色，腮帮带点婴儿红，头发用红结绑住，穿着靛蓝色的广袖汉服，手提一个黍色布袋，袋上印着三根墨竹。
“一个人，小船就够了。”
杨船夫听了眉头一皱，女孩看懂了他的意思，笑着说：“现在就发船吧，我给你满载的钱。”
杨船夫表上傻傻一笑，点下头，心里却暗骂自己。他指下渡口，让女孩儿去那里等，自己迈开大步先去开动竹筏。
（叁）
船夫在女孩上了船之后，朝着雾蒙蒙的江面大唱一声：“欸乃”！
这声是用本地方言喊得，女孩听不懂确切的意思，但从书中读到，古代的渔夫在开船时都会喊这么一声，她眼露喜色，觉得不虚了此行。

满江的雾气在微微颤动，又见杨船夫高高举起船篙，“啪”一声打在凝霜一般的河面上，河面忽然如煮沸一样，流动起来了，妍丽起来了，像春天的一股疾风驰在居庸关外的旷野。
杨船夫问女孩：“姑娘，‘都门帐饮无绪’是什么意思嘞？”
“这是宋代词人柳永《雨霖铃》里的一句词，讲的是他在离别时悲伤地和人喝着酒。”
“诶？姑娘，你的声音我好像在手机里听过，你是歌手吧？”
女孩的确是一个古风歌手，但听众很固定并且很小众。她万想不到在这么所谓“偏僻”的地方竟还有对自己声音如此敏锐的听众。
“啊？算是吧，写写唱唱更多还是爱好，歌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孩礼貌地回答，但竹筏上的氛围明显亲切了。
“好。”杨船夫此刻看着无比亲密的江面，又蓦的陌生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微澜的大河喊道：
“大江东去，歌罢掉头！一年一会信笺却只有寥寥数言。”
女孩先是一惊，但船夫有着极好的嗓音条件，声音嘹亮，响遏流云，之后又觉得他这三句话并非毫无联系，尤其是他由高昂急止，一句“一年一会信笺却只有寥寥数言”将儿女私情融入到历史的古朴、英雄的悲怆中，女孩想着，心情也黯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