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吾随录（一） 出谷入世(10)

“记得什么？夕哥哥方才拿起剑柄，似是走神了刹那，难道想起了什么？”
“曾听义父说过，人死之后，便堕轮回，或转世为花鸟鱼虫，或转世为禽兽畜生。前世的记忆，只要在那奈何桥上饮下孟婆汤，便给从心中洗净，再也记不得半点。我拿起剑柄，脑中轰鸣，眼前闪过千般人世画面。那些景象似是而非，却又如同亲受，莫非……莫非……我前世投胎时，喝的孟婆汤没有煮熟，竟然在方才失去效用了吗？”
璃璇偷笑道：“夕哥哥说的什么胡话，竟在这年纪忧思感慨起来？倒是这伏虞剑柄，虽已残破不堪，但既是义父看重，需得好好收藏，等寻到伯父，请他给你解答解答。”
“璇儿说的是了。”项夕出神时一眼万年，遍览人生无常，此刻心中仍留着许多想法纠葛，一时难以理清，于是只得放下，说，“我们这便出谷去吧。”
二人商议定了，收拾好行装。离开竹庐前，又细细地查看了几遍义父所绘的深谷地图。按图中所绘，深谷的出口在竹庐左近，璃璇住处便在路途。经过旧屋，璃璇不禁感念时光变换。去岁，奶奶终得天年，便葬在周围。项夕也多受奶奶照顾，今日离去，不知何年方归，两人便先来到墓前告知亡灵。
璃璇点了一炷香，接着在碑前跪下祈愿，说：“奶奶，璇儿只有您一位血亲，有些话也只能和您说。伯父匆忙出谷，有叮嘱夕哥哥也出谷寻他。此一别，恐难再见。璇儿唯有一件心事，请奶奶成全，那便是赐姓。如今伯父让夕哥哥自称姓太吾，璇儿不敢自称，只求奶奶在天之灵，允了璇儿跟着夕哥哥姓项，也好有个归宿。”

项夕听了璃璇所言，心中且喜且伤，也在旁跪下立誓：“奶奶待我亦是至亲。今璇儿请愿，项夕也请一愿，望奶奶泉下有知，从了璇儿的心。今后无论是项夕还是太吾夕，我定不负璇儿今日之约。”
二人再拜，相视一笑，打扫好墓地，继续朝谷口走去。避开种种机关陷阱，行至某处，只听得机关声响阵阵，伏身观察片刻，竟是一个铜人正在巡逻。只见那青铜机关人，青面阴森压城摧，臂甲斑驳风雪痕，天机巧思藏五脏，铜躯蛮横动惊雷。
“夸娥铜像？！”
“那就是伯父布置在谷口的机关护卫？看来，我二人已近出口，只是这夸娥铜像乃伯父依《天枢玄机》所制，危险异常。既有伯父地图指引出路，远绕些路，但求安全。”
“璇儿所言极是，但我自小便听得义父讲，他所做夸娥铜像，力大莫能及，体固无可摧，唯欠机敏灵巧。今日一见，却已是锈蚀老物，不如试他一试，哪怕敌不过，凭借小纵跃功应是能轻松逃脱的。”
“夕哥哥虽如此说，璇儿还是不放心。”
“我自有分寸。”
原来项夕平素听义父谈天说地，夸耀非常，每欲探险亲见，必为义父阻于谷内，今见夸娥铜像，虽仍可活动，数处机关活动似有损坏，便生了此念。而项夕亦非无谋莽撞之人，他先潜行数十步，捡起石子，朝另一侧飞出，意图偷袭，怎想那铜人背过身查看异常时，立即察觉项夕异动，转身迎战，毫不费力接下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