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莲】江南可采莲（九）(4)

说完，她右手指尖朝自己手腕上一抹，印记随之消除殆尽。
余墨用一种从未有过的锐利目光审视【颜淡】，他依稀想起自己当初找回【颜淡】时，那种史无前例的满足和欣喜充盈着他，这回赠印记的举动，是他给她予取予求的承诺，也是他与她同生共死的夙愿。她抹除印记，是弃诺，也是毁愿。
一弃一毁间，廿年朝夕相伴的情谊，如泥沙在指间流逝。他一时不知作何回应，淡淡一笑道：“无妨，二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莲卿不必在意。”
话说得镇定，但毕竟是近千年来唯一的牵绊，他几乎是下意识撩起袖子去看自己的手腕——
却见那淡粉色的印记，正在他腕间莹莹发光！
【颜淡】见他垂首无言，沉默一会儿，继续说道：“我今日约你相见，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想独自离开这里……”
熟悉无比的声音，听在耳里却前所未有的陌生。余墨没有听清她在说些什么，反倒是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皮肤不知何时光洁如初。
他猛然回忆起当初在梁都京城时为寻找被唐周捉走的【颜淡】他不断受伤，彼时何田田时常为他医治，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这些陈年旧伤也治好了。连【颜淡】轻易都治不好的旧伤，被何田田治好了。

他当时只顾着思考【颜淡】的下落，却忽略了彼时印记异常的光亮。 原来，冥冥中它早已在提醒自己，众里寻“她”，阴差阳错，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一时间百感交集，余墨心如刀绞，痛不自抑，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谁打了一巴掌似的难堪。他抬眼，眼眶中满盈的泪水终于不堪停留，狠狠砸落下来。
泪痕未干，他却笑了。对着【颜淡】长叹一声，释然道：“莲卿要走，我自然不会强留，只是你曾与我签订百年契约，可还作数？”说着，手掌一摊，一张薄纸覆于掌上。
【颜淡】仿佛对他的情绪变化全然未觉，见状只微微皱眉，伸手便焚了那契约，“余墨，原谅我任性，现在我只想离开。”
余墨手掌轻握，平静地注视着【颜淡】，缓缓回道：“天高海阔，莲卿珍重。”
返回神霄宫已入夜，余墨一入正殿便想去寻柳维杨，却见他本尊晃晃悠悠朝自己走来，见他火急火燎，挑眉道，“找我？”
余墨咳了咳，道：“我醒来未见何田田，听唐周说是与你在一起……”
柳维杨做凡人久了，似乎习惯肆意逍遥没个正形，见余墨这副别扭样子，便忍不住调笑：“呵呵，吃醋呢？”顿了顿，又道：“我叫那丫头陪我下棋，没犯法罢？”话说一半又打住了，好整以暇地看着余墨脸色五彩斑斓，开染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