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芒(7)
弋麦是他们的数学老师。初中教了冷霜三年、程鲸如四年,谷太仓与贲郎各两年。说起弋麦,也是个励志人物。当年玉树临风、满口滑舌,是学校不少女生的梦中情人,初四那年,他太累了,午睡时哈喇子滴到袖子上,一举获得个优秀教师的殊荣。但他课确实教的好,不服不行。尽管他一再陈述自己的不学无术,大学时光顾着泡妞踢球,可眼尖的程鲸如还是知道他考出了心理咨询师,从租房到买车买房,从结婚到二胎,从班主任到教导主任再到教研主任,这个蔫坏小伙儿一路披荆斩棘,最后而立之年,在帆城站稳了自己的脚跟。他说话总喜欢说一半儿,剩下一半儿总想引着别人去说,因此总落得个蔫坏蔫坏的名声。
此刻他穿着拖鞋,屁股一扭一扭地朝程鲸如这儿走来,贲郎憨笑一声,谷太仓趁机在贲郎头上赏了个暴栗,“这哪是屁股,那是腰”。弋麦可白净了不少,之前是青少年大使,婚后胖了一段时间,又被每天五公里的雷打不动给减下来了,眉宇间,越来越舒展开来,那种八年前深不可测的城府散佚了。
“鲸如、冷霜、贲郎……哟,谷太仓也来了!”程鲸如吃了一惊,谷太仓这个行程本不确定的人,他没有提前报给弋麦,久疏战阵,这算是一重小小的试探。可没想到过去了十多年,弋麦依旧记得谷太仓的名字。从这一点程鲸如就分析出,弋麦是念旧的。许多人在身居高位后便深不可测,一副按兵不动的样子,对他们而言,学生只是他用来攫取晋升资源的利器罢了。一个刚工作五年的程鲸如,能给他带来什么?因为程鲸如而聚在一起的一伙儿学生,又能带来什么?弋多一横便是戈,弋打不动就是割,前者锄地养麦,后者收粮割麦,他是不是被割的那一茬?程鲸如不敢想了,他深知成年人的世界总是等价交换的,当然,也有忍辱负重的时候,只不过还暂时忍辱负重不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