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信(2)

“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没用的男人，娃他来封信，我这个当娘见一眼都不行。我的命好苦啊！生个女儿来给卖去当童养媳，生个儿子被征去当壮丁，寄信回来都看不到!”秀梅呼天喊地的，把门口歪脖子树上的乌鸦都叫走了。看着惊慌飞走时乱叫喊的乌鸦，老吕吐了口唾沫，恨恨骂了声:“晦气!哭丧呢？”
骂也骂了，这钱也凑不齐，老吕思来想去，巡视了一趟堂屋，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卖了还得再买，被子枕头不能没有，来年种子更不能卖，这头驴既是自己好帮手，而且为了二角八分卖了他不划算。这样看来，也就只有这块本来给儿子做身新衣服的花布能卖了。
秀梅默默地看着他拿出那块花布，眼睛里渗出了泪，老吕这时没拦她，低声下气地跟她说:“哭吧。”他知道女人为了这块花布，每顿饭都省下一口，攒了大半年，他知道儿子这么大就穿过两回新衣服，平日里看着村东头财主家孩子新衣服流口水。但秀梅没有哭，红着眼眶说:“只要人活着，什么都能有。”。俊生是个好孩子，小时候就去山里割草回来喂驴，没粮食吃就去河里摸些小鱼小虾，去地里挖些野菜，日子将就着过下去，从来没怨过爹和娘，有了些气力后给邻里财主熬活，无论是干长工还是夯土，哪个主家不夸俊生，乡里好几家姑娘都等着俊生再大一点，攒下些钱来。只要看到俊生的信，知道俊生好好的，她就心满意足了。
老吕上了路，正巧老李要去镇上，老吕便搭了他的车，老李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老吕搭话，老吕正胡思乱想，没注意他说的“打仗”之类的字眼。到了镇上，老李找了个地开始吆喝了，“用料扎实的新布诶，瞧一瞧，看一看了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很快便聚集了几个有意向的顾客。“老板，这咋卖啊？”有客户看了看布料动了心。“八角一块，不还价，这用料绝对扎实。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诶。”“就一块土布，卖这么贵，我去镇上大街开的荣泰祥买块洋布跟这价钱差不多，看着可顺眼了。”“诶诶诶这位大哥，这话不对，中国人穿的惯那机器织的洋布吗？穿在身上都嫌硌，还是咱们手工织的土布，穿身上顺溜，舒服。”“这话也不假，可你这也太贵了，我还是看看吧。”老吕看了看天色，下了决心，“看您也是识货的主，这样吧，六角卖您，怎么样？”主顾马上高兴的应下了。

拿着钱走在回去的路上，老吕却高兴不起来，只能安慰着自己能看到儿子写的信了，天刚要黑了，老吕到了邮局门口，付了钱取过信，回家找刘秀才念。
回到家已经黑了，他连忙请村口的刘秀才过来家里帮忙看看信，刘秀才摆弄着他新配的眼镜，仔细看了看信，却差点吓得来摔下了板凳，“信上说你儿子他……”老吕只觉得天旋地转，无法思考刘秀才说的什么。
夜晚的村庄安静得只能听见女人哭泣的声音。